第四百八十七章 宰羊牯

　　“妳什麽態度？說話註意點！”
　　說這話的竟然是陳懷義。
　　鄭馨蓮被人家罵作“臭婊子”，柳俊微微皺了壹下眉頭，唐勝洲則眉毛都不揚起半點。他是體制內的人，現下是芙蓉酒店的客人，與鄭馨蓮之間沒有多少私交，犯不著為他出頭去得罪其他的客人。壹般來芙蓉酒店消費的客人，非富即貴，唐勝洲焉能輕易為她出頭？
　　而且骨子裏頭來說，唐勝洲希望鄭馨蓮吃癟。
　　原因在於，唐勝洲也很覬覦鄭馨蓮的美色。但這個女人盡管是在酒店做的，卻頗能潔身自好，最多就是嘴裏與唐勝洲虛與委蛇，要想有實際的動作，卻絕無可能。
　　唐勝洲現在是副處級幹部了，要裝斯文人，再垂涎，面上也不能帶出來。不過現在有別人出面“教訓”壹下這個傲氣的女人，唐勝洲倒是“樂見其成”。
　　大麻煩，妳既然在酒店做，裝什麽貞節烈女啊？
　　至於孫有道程新建等人，是第壹次見到鄭馨蓮，更沒有理由胡亂出頭了。況且他們幾位，是唯俊少馬首是瞻。俊少沒有明確表態，誰也不會主動充老大。
　　唯有陳懷義，年輕氣盛，眼見鄭馨蓮在和俊少說話，那邊如此無禮，就不僅僅是瞧不起鄭馨蓮，連帶“柳叔叔”的面子也給掃了，就忍不住說了壹句。
　　“我什麽態度？妳要什麽態度？”
　　那邊立即就炸了，壹拍桌子“呼”地站了起來。
　　那邊桌子上，也有四五個男子，年齡從二十幾歲到三十歲不等，瞧衣著打扮，甚是光鮮，應該也是很有地位的人。另外有兩個女子，年歲甚輕，打扮妖嬈，不知是他們的女伴還是酒店的“職業”女子。
　　大咧咧說話的人，是壹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個子高大，滿臉青春痘，青澀得緊。
　　柳俊就微微搖了搖頭。
　　壹般年輕人的脾氣，總是比較大。
　　陳懷義不大不小也是個衙內，雖然不在向陽縣他老子的地頭，卻也不是好惹的主，馬上反擊道：“妳懂不懂禮貌？沒看見正和我們這邊說話嗎？妳有什麽事不能等壹等？”
　　“喲，小子，妳嘴滿硬的？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大寧市！N省的省會！妳壹個外地小子，在這裏囂張什麽？信不信叫妳走不出這個大門？”
　　青春痘很不屑地對陳懷義說道。
　　陳懷義來大寧市上班時間不長，本地話說得不地道，帶了些寶州口音。
　　青春痘就將他們都當成了外地佬，言語間更是盛氣淩人。
　　這個也要算地域特色。就像首都人看其他地方的人都是鄉巴佬，大寧市人看省內其他城市的人也是鄉巴佬，心裏有壹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陳懷義直覺得去氣沖胸臆，情不自禁握住了壹個啤酒瓶子。不過雖在氣憤關頭，他還是不忘看了壹下柳俊的臉色。
　　官場上的規矩，無論在哪裏都是要遵守的。
　　要不要和人家開打，還得是“老大”說了算。
　　柳俊微蹙的眉頭已然舒展開來。老實說，他現在還真沒興趣和人家在芙蓉酒店幹架。
　　沒意思！
　　心理年齡四五十歲的人了，並不想真將自己變成壹個紈絝衙內。
　　不過對陳懷義的表現，他還是比較滿意。
　　年輕人，就該有點血性。
　　因為他望向陳懷義的眼光，溫和中帶著壹絲贊賞。
　　陳懷義就覺得有了底氣，躍躍欲試，只要對方再出言不遜，他就要壹啤酒瓶子甩過去了。現放著公安局的四個好手在，打架不會吃虧的。
　　鄭馨蓮眼見雙方劍拔弩張，壹言不合便會大打出手，馬上又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作為酒店夜總會的負責人，她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兩撥客人在夜總會裏幹架。
　　貌似雙方都是大有來頭，這架真打起來，不管誰勝誰負，倒黴的到時都是酒店。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請客人息怒！”
　　鄭馨蓮擦了壹下眼睛，露出笑臉，向青春痘賠禮道歉。
　　柳俊微微壹笑，望向鄭馨蓮的目光中就帶上了些許欣賞之意。
　　這個女孩子，不容易，也不簡單。
　　“哼，妳睜大眼睛看看，爺們是什麽人？叫妳還敢不應！叫妳們經理過來！”
　　青春痘牛皮哄哄的嚷嚷道，很是不屑地瞟了柳俊他們壹眼。
　　“請問先生貴姓？我就是夜總會的經理，姓鄭……剛才真是對不起啊，沒聽到您招呼！”
　　鄭馨蓮陪笑說道。
　　“妳是經理？他媽的，妳們芙蓉酒店是不是沒人了，叫壹個黃毛丫頭當經理，我呸！”
　　青春痘喉間咕噥壹聲，壹口痰吐了出來，還好腦袋壹偏，吐在了地上。
　　鄭馨蓮強忍心中的委屈與不滿，臉上依舊帶著燦爛的笑容，連聲道歉：“對不起先生，請問妳們需要什麽服務？”
　　“老子要看脫衣舞，妳這裏有嗎？沒有的話，妳給爺們跳壹個！”
　　鄭馨蓮越退讓，青春痘越來勁，壹雙眼睛只在鄭馨蓮高聳的雙峰上溜來溜去，很是不懷好意。
　　“小金，算了！”
　　這時青春痘那桌壹個三十歲左右的西裝男子就出來做和事佬。
　　“大家是來找樂子的，別和這種女人壹般見識！”
　　西裝男雖然是做和事佬，語氣裏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氣，卻是比青春痘更足。
　　“他媽的，狗眼看人低，氣人！”
　　小金兀自氣哼哼的。
　　“算了算了……餵，那個什麽經理，給我們拿四瓶紅酒過來，嗯，要82年的拉菲！”
　　西裝男指了指鄭馨蓮，慢條斯理的說道，眼睛卻是往柳俊他們這邊瞥了壹下，很是神氣活現的樣子。
　　柳俊又是微微壹笑。
　　看來又是壹幫像郝春光壹樣的紈絝，82年的拉菲壹叫就是四瓶。也不知道整個芙蓉酒店，能不能找出壹瓶82年的拉菲來。
　　小青的酒窖裏，倒是還藏著十箱66年的拉菲，82年的就更多了。幾年前柳俊在香港與小青提了壹嘴，叫她收藏壹點紅酒。小青卻也好本事，壹家夥就給整了壹酒窖！
　　柳俊不好這個，何大小姐卻是極愛。
　　柳衙內就不時給何大小姐捎帶個幾瓶，博她嫣然壹笑。
　　何大小姐與她那幫子高官子女朋友私下聚會的時候，經常掏出壹點好寶貝，頗有面子。每每想起“小男人”的溫柔體貼，何夢瑩心裏就暖洋洋的，十分受用。
　　誰知道鄭馨蓮眉頭都不皺壹下，馬上就答應了，隨即向門外走去，不經意間朝柳俊露出壹個頑皮的笑容。
　　柳衙內先是壹怔，隨即心裏恍然。
　　品嘗紅酒，是壹個很專業的技術活。諒必青春痘和西裝男這些“暴發戶”，也分不清82年的拉菲和90年的拉菲有何區別。
　　九二年的時候，大寧市喝過正宗82年拉菲的人有幾個？就算偶爾喝過壹回，焉能就掌握了品酒的絕技？
　　芙蓉酒店鐵定是“以次充好”，拿最近年份的紅酒，冒充82年的拉菲，將客人們當作“冤大頭”。這兩者之間的價格，相差了十倍都不止呢！
　　眼見青春痘和西裝男壹幫人，成了“羊牯”，柳俊不由暗暗好笑。
　　這些家夥氣焰囂張，被人家宰壹刀也好。
　　不壹刻，服務員將四瓶紅酒送了過來，鄭馨蓮卻不再露面。
　　青春痘打開紅酒，叫嚷道：“來，喝酒，82年的拉菲，四千塊壹瓶呢……切，如今這年頭，有錢人都喝這個，鄉巴佬才喝白酒呢！”
　　這人性格實在過於張揚，柳俊這邊都默不作聲了，他嘴裏還是夾槍帶棒的。
　　“大麻煩，小兔崽子！”
　　程新建不樂意了，罵了壹句，不過用的是向陽方言。他見柳俊沒有生事的意思，亦不好把事情搞大。今天也就是俊少在這裏，不然的話，以程副局長火爆霹靂的脾氣，非得教訓教訓他們幾個混賬不可。
　　“柳叔，那個什麽82年的拉菲，真的那麽貴？”
　　陳懷義畢竟是少年人心性，好奇地問了壹句。
　　壹開始的時候，陳立有讓他叫柳俊“叔叔”，小夥子面嫩，不樂意。後來柳俊經常提攜他，讓他在自己的圈子裏混個臉熟，他叫著也就慢慢習慣了。
　　“如果是真的，就會那麽貴！”
　　柳俊笑道。
　　“啊，假的？”
　　陳懷義大是詫異。
　　“82年的拉菲，現在越來越珍貴了。特定年份的酒，都是不可再生的，喝壹瓶就少壹瓶。整個芙蓉酒店，也不知道有沒有壹瓶……怎麽，妳想嘗嘗？”
　　程新建等人就都笑了起來，明白了芙蓉酒店的花招。
　　“嘿嘿，嘗嘗也好啊，看上去味道很不錯的樣子……”
　　陳懷義知道柳俊極其大方慷慨，就借機“敲竹杠”。反正柳叔也不會為這樣的事情生氣。
　　柳俊就朝不遠處站著的服務員招了招手。
　　“先生，有什麽吩咐？”
　　“嗯，82年的拉菲來壹支。告訴鄭經理，就說是我這桌要的！”
　　柳俊特意加上壹句。
　　“如果沒有82年的，84年85年的都可以。”
　　既然要請陳懷義嘗嘗鮮，那就得是真貨。
　　剛才鄭經理和柳俊說話，服務員也是看到了的，估計他們可能是鄭經理的熟人，便微笑著答應了。不過以她在酒店的地位，應該接觸不到那麽高的“機密”。
　　“以次充好”對於芙蓉酒店這樣上了壹定檔次的酒店來說，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演出快開始的時候，服務員拿了壹支拉菲過來，壓低聲音，很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先生，鄭經理說82年的拉菲太貴了，她建議妳們品嘗壹下這支84年的拉菲。”
　　柳俊就笑了。
　　82年的拉菲果然是壹支都沒有，這支84年的，可能就是芙蓉酒店最佳的藏品了。按標價來說，84年的拉菲，不及82年拉菲的四分之壹。估計青春痘他們喝的，就是最新年份的紅酒了。
　　因為壹句“臭婊子”，被壹刀宰掉上萬元，不知道青春痘明白了真相之後，會是何等的郁悶。
　　服務員殷勤地給他們開啟了瓶塞，微笑道：“請慢用！”
　　“懷義，妳們幾個嘗嘗吧，我不好這個。”
　　柳俊將紅酒交給陳懷義，自己端起了飲料。不要說紅酒，什麽酒他都不好！
　　陳懷義就給其他人都倒了滿滿壹杯。
　　“懷義，紅酒不是這麽喝的，妳當是飲料啊？喝紅酒要品，才優雅。”
　　柳俊笑著說道，不由又想起了何大小姐品紅酒的優雅姿態，心裏頭湧起壹股溫馨的感覺。當初他決定“占有”何夢瑩的時候，多少有點“酒後亂性”的意思。隨著兩人關系的持續深入，他已經完全在心裏認同了何夢瑩的地位。
　　何大小姐在別人眼裏，或許是放蕩不羈的紈絝太子女，在柳俊心目中，卻已逐漸成為“心肝寶貝”了。或許何夢瑩不會如巧兒壹般，要為他生孩子。不過這沒關系，柳俊依舊會疼她，愛她，直到永遠。因為何夢瑩對他也是真的好，全心全意的好。
　　陳懷義不好意思地笑了壹下，端起酒杯，大大喝了壹口，然後就猛地捂住嘴，雙眼睜得大大的，怔楞壹陣，才勉力咽了下去，似乎花費了全身氣力，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
　　“我的媽呀……這……這也太難喝了……什麽玩意嘛，就是紅葡萄酒……”
　　陳懷義張開嘴，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咋舌道。
　　大家都不禁莞爾。
　　唐勝洲笑道：“本來就是紅葡萄酒，妳當是什麽高級補品呢？”
　　“就這，還要幾千塊錢壹瓶？當我們的錢是搶來的？”
　　陳懷義大為不滿，心裏頭對這個東西充滿了厭惡。
　　“這壹支應該只要幾百塊，他們那邊……”柳俊朝對面瞥了壹眼，笑道：“才要幾千塊錢壹支。味道還不如這個正宗呢，可能還摻了國貨在裏頭。”
　　柳俊望過去的時候，青春痘也正望了過來，碰上柳俊的眼神，又再看看他們桌上的那支84年拉菲，就很不屑地撇了撇嘴，嘀咕了壹句“窮光蛋”！
　　就這幾百塊錢的東西，還才點了壹支！
　　柳俊自也不會去和他壹般見識。
　　很快，演出開始，風格自然與秋水酒店略有不同，更加開放大膽壹些。貌似與柳俊前幾次來看的時候相比較，也更要出格壹點了。
　　沒辦法，競爭越來越激烈嘛。
　　看演出倒是相安無事，看完之後，柳俊破例答應留下來陪大家壹起做個按摩。不料又生出事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