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上任伊始

　　柳俊對寧北縣城的情況不是很熟悉，白楊也不熟悉，畢竟她才上任不到十天。而且身為縣委書記，也不能和普通老百姓壹樣沒事就四處閑逛。拋開白楊縣委書記的身份不談，以她如此美麗出眾的容貌，下班之後壹個人在縣城瞎逛逛，也不是事，起碼不安全。
　　事實上，柳俊沒來之前，白楊這些日子下班後就在天鵝賓館的臨時住處翻看文件，主要是翻看各縣直機關和各區鄉鎮黨政壹把手的履歷。雖說這些履歷記載都比較簡單，也很“官方”，壹般都是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在某地任某職之類，不會涉及道任何“敏感”的話題。不過仔細去看，也還是能看出壹些道道的。
　　作為壹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空降過來的縣委書記，而且是壹今年輕漂亮的女縣委書記，白楊在寧北縣全然談不上有任何親信心腹可以依賴，故此用查看簡歷的方式，反倒能掌握第壹手最直觀的資料。
　　老實說，這壹大堆簡歷，看得白楊頭都暈了。還要壹邊看壹邊做筆記，記下壹些關鍵的信息已經白楊自己的“心得”。
　　這個“課”是必須要做的，白楊總不能在與下屬第壹次單獨談話的時候，公然將人家的簡歷拿在手頭翻看，這樣做顯然是很不禮貌的。又不是大公司的人事部門招聘職員。不過寫在小本子上頭，偶爾拿出來翻看壹下，卻是可以的。人家也不知道書記大人在看什麽。
　　據說民國時期那位老大，在接見重要將領的時候，會經常詢問壹下將軍們家裏人的情況，尤其是高堂父母的年歲和生日，都能記得。不經意間提了起來，關心幾句，往往讓那些百戰的將軍們感激涕零。
　　撇開政治立場不談，這種馭下的手段，還是很有值得借鑒之處的。
　　白楊作為女性壹把手，使用這種方法，或許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而腦袋再暈再脹，白書記也只能咬牙抵受。
　　這壹日下班之後，白書記照例回到天鵝賓館壹號套房，泡壹杯清茶，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打開風扇，從抽屜裏拿出壹摞厚厚的簡歷，微微嘆息壹聲，開始翻閱起來，同時翻開小記事本，準備記錄。
　　看了壹陣，白楊覺得頭有點脹，就停下來，伸出白皙纖巧的小手，揉了揉太陽穴，輕輕舒了口氣。看來做這個縣委書記，很不輕松呢。
　　也不知道別人的縣委書記，是不是這樣當的。
　　得知自己即將被任命為寧北縣委書記，在大寧市委常委會召開之前，白楊打了電話給白建明。這麽大的事情，她當然要征詢壹下老頭子的意見。
　　白建明接到寶貝閨女的電話，略略有點吃驚，第壹句話就是：“誰跟妳說的？”
　　“柳俊！”
　　白楊也不瞞自己的老子。
　　“柳俊？他怎麽說的？”
　　白建明詫異地道。
　　於是白楊便將柳俊給她分析的情況詳詳細細給老頭子復述了壹遍。
　　“這小子，那麽精，還不如他自己去做這個縣委書記呢！”
　　白建明很是不爽。
　　憑什麽將自己的女兒放到火上去烤啊！
　　“爸，我覺得柳俊說得很有道理呢……”
　　許是感覺到父親的不悅，白楊忙即為柳俊開脫。
　　“我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
　　白建明“哼”了壹聲。
　　作為從基層壹步壹個腳印走上來的中組部副部長，正部級高官，白建明的政治智慧何等了得，焉能不知道柳俊分析得很有道理？
　　純粹從技術角度來說，白楊出任寧北縣委書記的時機是極好的。奈何白建明不願意看到女兒那麽辛苦。有人說，國內的官場，最復雜的地方就是縣級班子，最難做的壹把手就是縣委書記。這是有感而發。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壹縣之地，老百姓的衣食住行樣樣要操心，官場上的勾心鬥角也壹樣都少不了。自己嬌怯怯的小女兒，柔弱的肩膀挑得起這樣的重擔嗎？
　　“那妳自己的意思呢？想不想去擔任這個縣委書記？”
　　白建明問道。
　　“我想試試！”
　　白楊說得謙虛，語氣卻很堅定。
　　“那好吧，爸爸尊重妳自己的選擇，不過楊楊啊，縣委書記真不是那麽好當的，妳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實在不行，別硬扛著，要及時跟爸爸說，知道嗎？”
　　“爸，不帶妳這樣的……我還沒去呢，就給我潑冷水！”
　　白楊撅起嘴來，很不樂意。
　　臨了，才想起這是隔著電話線呢，不由又有些好笑。
　　可是就算遠隔萬水千山，白建明也能想得到寶貝閨女撅起嘴巴撒嬌的可愛模樣。
　　“好好好，爸爸不給妳潑冷水，爸爸給妳鼓勁！不就壹個小小的寧北縣嗎，我女兒何等水平，還怕拿不下來？好好幹，有爸爸給妳撐腰呢！”
　　白建明笑呵呵的了。
　　“這還差不多！”
　　白楊就笑了。
　　接下來，白建明在電話裏細細吩咐壹番，舉凡到任之後，要先關註何種事宜，都——做了交代。
　　“楊楊，上任之初，不要急，要穩！多觀察少說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白建明壹再吩咐。
　　他這是擔心白楊年輕氣盛，又缺乏主政壹方的實際經驗，怕她急於立威胡亂得罪人或者急近利，為了盡快出政績搞壹些不切實際的“新辦法”出來。
　　這是年輕幹部的通病。
　　“嗯，我知道的……”
　　白楊答道。
　　臨了，白建明說道：“楊楊，做基層領導，最重要的是及時理會領導意圖。妳要多多向柳晉才書記請示匯報……還有，柳俊那個家夥，也不能輕易饒了他！”
　　對自家老子這個吩咐，白楊自然是心領袖會。
　　妳老柳家父子兩個既然將我女兒架到了火上，自己也別想置身事外。
　　我白建明也不是好惹的！
　　當然，這只是白建明“旁觀者”的看法，白楊自己知道，柳俊是絕不會置身事外的。
　　看簡歷這個方法，就是白建明教的。
　　白楊站起身來，伸了壹個懶腰，擡腕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覺間過去壹個多小時了。白楊又瞥了壹眼臺歷，嗯，自己到任已經十天了，小頑童居然還沒到寧北縣來看望過，哼哼，不是說好壹個禮拜最少來壹次的嗎？竟敢“失信”！
　　白楊不禁有點惱怒起來。
　　她也知道自己離開團省委之後，團省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韋安邦因為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被省紀委雙規，政治生命肯定就此終結了，只怕還有牢獄之災。這個戲法如何變的，白楊也和團省委其他幹部壹樣，不明所以。
　　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白楊第壹時間與柳俊通了電話。
　　“小俊，是不是妳搞的手腳？”
　　“多行不義必自斃！韋安邦這是咎由自取！”
　　小頑童語氣平靜，仿佛在述說壹件不相幹的事情。
　　白楊就不再追問。她猜測這個事情裏頭或多或少有柳俊的壹些首尾，不然不會如此之巧，眼見韋安邦“大告成”之際，忽然從天堂直跌入地獄。貌似這個時候拿下韋安邦，獲利最大的除了池曉波之外，就是柳俊了。池曉波壹接任團省委書記，學校部壹時三刻再不會有什麽正部長過來了。柳俊這個主持工作的副部長，實際就成了學校部的壹把手。
　　這也沒什麽不好，白楊還真就不覺得誰去學校部主持工作會比柳俊幹的更出色。
　　至於韋安邦倒臺，幕後肯定有“推手”，是不是柳俊主使的，並不重要。小頑童說的有道理，韋安邦純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他要是行得正立得穩，柳俊再是衙內，又能把他如何？
　　盡管白楊善良正直，可是身在官場，她也知道，有時候“手段”是必要的。對付那些壹門心思想“搗蛋”的家夥，就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沒有什麽“溫良謙恭讓”可講。
　　小頑童十天都沒來看她，應該也是太忙了。團省委發生了這般大事，又正臨近支教活動最後分配大學生去處的緊要關頭，柳俊確實不好“擅離職守”。
　　白楊也能察覺得到，自己在小頑童心目中的地位，其實是非常之重的。
　　壹念及此，白楊又想起了柳俊肆無忌憚的“色色”的目光，禁不住有些心跳加速，俏臉泛紅。
　　這個小頑童，什麽都好，就是沒個“正經”時刻！
　　叮鈴鈴……
　　桌面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妳好，我是白楊！”
　　白楊抓起電話，不帶絲毫感彩地說道。
　　以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也是白建明教導的，做領導的人，要會擺“譜”！當然這個話，白建明也只同白楊壹個人說過，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聆聽到白部長如此的“教誨”。
　　白楊壹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可是幾天之後，就感覺到白建明這個“絕招”的妙處。寧北縣的壹些幹部，第壹次與白楊打交道的時候，多多少少帶有壹點試探的心理，甚至可以說，還有壹點“小覷”。
　　這哪是縣委書記嘛，直接去當模特不更好？
　　但是當白楊臉色平靜，語氣平淡地壹開口，那些家夥的神情立馬就變得不大壹樣了。再年輕再漂亮，人家頭上的“烏紗帽”不是假的。壹句話就能決定妳的“生死”！
　　“白書記啊，天鵝賓館的規矩也太嚴了吧？我想來看看妳，人家楞是不讓進門啊！”
　　電話裏頭傳來柳衙內“陰陽怪氣”的語調。
　　白楊的芳心立即“怦怦”亂跳，幾乎嚷嚷起來。
　　“小頑童，妳在哪裏？”
　　電話那頭的柳衙內立即郁悶得不行。
　　“嘿嘿，白書記，請妳尊重我壹點好不好啊？鄙人柳俊，團省委學校部副部長……”
　　“對，還是主持工作的副部長！那又怎麽樣？妳個小頑童！說好壹個禮拜來看我的，這都什麽時候了？妳人呢？怎麽影子都看不到……”
　　白楊怒氣勃發，叫了起來。
　　反正這個套房裏又沒外人，隔音效果也很不錯，白書記也就不註意什麽影響不影響的了！
　　“我倒是想送上門來給妳好好看壹看啊，人家不讓我進門！我現在站在賓館外頭喝西北風呢……什麽破賓館，還叫個‘天鵝’的名字，怎不叫‘白天鵝賓館’？”
　　白書記火氣大，柳衙內脾氣亦不小，也直著脖子嚷嚷。
　　這家夥公然撒謊，正是三伏天氣，何來西北風？
　　不過柳俊提起這個“天鵝賓館”，白楊也很是好笑。寧北縣和向陽縣壹樣，到處都是煤炭，連空氣似乎都是黑乎乎的，除了麻雀烏鴉之類隨處可見的鳥類，天鵝壓根看不到半點影子，卻不知道政府招待所以“天鵝賓館”為名，出自何典！
　　“既然妳們寧北縣，妳白書記不歡迎本少爺，那本少爺這就打道回府了！”
　　柳衙內在電話裏頭氣哼哼的道。
　　白楊就笑了。
　　小頑童既然到了寧北縣，要是肯就這樣走了，才是怪事。這家夥從不放過任何壹個“色色”地看自己的機會！
　　“妳進來吧，我跟總臺打個電話！”
　　“哐當”壹聲，那邊撂了電話。
　　白楊便按下卡簧，再給總臺撥過去。
　　白書記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假設她不給賓館定下這麽條硬規矩，每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登門造訪，別說看簡歷，白書記能在十二點前上床睡覺就要燒高香了。
　　寧北縣的幹部，誰不想緊著在新任書記面前露個臉？
　　透過種種渠道，壹部分消息靈通的人士，也都隱約知道省紀委和大寧市委對“寧北縣窩案”的基本處理方針：抓大魚，放小蝦！
　　可是話雖這麽講，畢竟是小道消息，不是“權威公告”，情況隨時都有變化。再說，誰是大魚誰是小蝦，也沒有壹條明確的界線啊！況且，就算是小蝦，何者當抓何者當放，白楊這個新任書記可是有決定權的。
　　還是預為之所吧！
　　白楊尚未摸清楚情況，可不想給任何人可趁之機。
　　給總臺打過電話之後沒多久，壹號套房的門鈴就響了起來，白楊忽然莫名有些緊張，深深吸了壹口氣，理了壹下頭發和衣服，這才過去打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