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變

　　片刻後，千夜和宋子寧轉去書房坐定。最近無論鐵幕、帝國還是黑流城，發生的事情都很多，兩人各自經歷也不少，互敘重要情報就花了壹個多小時。
　　宋子寧這邊形勢不錯，他這次出征，還聯絡上了千夜上次西進時收服的狼人。鋒牙部落在血戰中受到波及，整個部落只剩下三分之壹的人，最終還是離開了世代居住的青峰山。
　　狼人子爵布魯多在上次被千夜打擊後，謹慎起來，始終收縮穩固自己的核心領地，沒怎麽卷入血戰，倒是保留了大部分實力，還把殘余的鋒牙部落收到自己領地上。
　　千夜聽了這些消息，想到威廉，心中嘆息。宋子寧雖然現在回了黑流城，但在他橫掃過的區域布下了不少後手。等血戰結束，來自上層大陸的黑暗種族撤走，那些地方遲早會被納入黑流城戰區的版圖。
　　與此同時，人族也會蜂擁而來，就像外面街道上的那些商人、冒險者和所有尋找存身之所的人，或許幾年間就會有壹座或幾座新的城市拔地而起。然而那也意味著這壹區域中黑暗種族生存空間的壓縮，即使千夜將來默許他們留在自己的領地上，也無法改變這個大勢。
　　這就是永夜與黎明陣營戰爭的本質，土地和資源，決定著種族的生存和繁衍。
　　不過宋子寧更感興趣的卻是戰爭帶來的利潤，用他的話說，土地、資源和人口意味著交易的機會，若是人口種類豐富的話，機會將會呈倍數增長，因此中立之地會是個不錯的發展方向。
　　千夜看著宋子寧眉飛色舞地扔出壹連串數字，頗有眼花繚亂的感覺。按照宋子寧的說法，包括帝國封賞和世家溢價在內的血戰軍功豐厚進賬，也不過與寧遠集團在此期間趁機進行的各類交易利潤打平。
　　千夜笑笑，他突然想到宋閥，也有些理解了那個龐大的家族為何會慢慢走到今天。交易產生的利潤實在太過龐大，龐大到了讓人慢慢忘記，交易的基石是什麽，忘記了商品來自資源，公平來自力量，而且反過來並不能成立。
　　相對而言，千夜在這次血戰中的收獲比較簡單，都是些從趙閥得來的珍稀材料，其中不乏戰將修煉所需的珍貴藥物。不料宋子寧卻說他完全用不上，因為他從來不用任何藥物輔助升級。
　　千夜對此倒是有些驚訝，人族千年前覺醒原力時，還根本沒有修煉藥劑壹說。但是經過了漫長歲月，也為了讓更多人類具有戰鬥力，機械和藥物等各類輔助之物好像已經如呼吸般自然。
　　說到這裏，宋子寧忽然問：“宋氏古卷裏除了玄篇和曜篇外，妳沒有再看到其它修煉功法？”
　　千夜說：“還有四、五篇，可是裏面提到的原力運行路線和什麽經脈節點根本找不到。”
　　“哦？怎麽回事？”
　　千夜回想自己在宋氏古卷裏看到的原力運行和操控法門，最後索性拿出玉冊，壹片壹片激活，指給宋子寧看。
　　這時千夜忽然發現能夠從宋氏古卷中激活的功訣好像多了幾篇，他困惑地盯了玉片壹會兒，擡起頭看著宋子寧，“我記得妳說過，只有覺醒晨曦啟明的人才能修煉宋氏古卷。”
　　宋子寧壹片壹片地仔細翻看顯示出字跡的玉冊，頭也沒擡，“妳的天賦不就是晨曦啟明嗎？”
　　千夜愕然，張了張嘴，居然無從辯駁。
　　壹開始的晨曦啟明來自金色血氣模擬，但是後來金色血氣被宋氏古卷凝練掉了。而在趙閥洗髓池晉階，雖然他自己沒看到異象，可檢驗天賦的原力法陣和那幾位趙閥神將級強者都說這就是晨曦啟明。難道他們都認錯了不成？千夜突然發現就連自己都不確定了。
　　“可妳那時說，有位大師推算過……”
　　宋子寧笑了，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道：“區區在下，難道不配稱為大師嗎？！”
　　“妳是說，妳……”千夜完全無語。
　　當千夜和宋子寧離開書房時，已過午夜。
　　宋子寧回住處後沒有馬上休息，他靠在床上若有所思了很久，手裏拿著壹塊玉片隨意地上下拋接。那塊玉片色澤黯淡，粗看普通平常，再看實則光華內斂，不是凡物，竟然和宋氏古卷的材質如出壹轍。
　　玉片又壹次被拋起，這次飛得格外高，幾乎要觸到天花板，才翻滾著落下。它在中途忽然開始崩解，碎裂成點點瑩潤的光芒，然後盡數落入宋子寧掌心。
　　浸沒在夜色中的房間，依然沒有任何光源，卻在這壹刻驀然明滅了數下。
　　宋子寧掌中的瑩瑩光點已經消失得差不多，映照著他俊秀的臉，描摹出格外柔和的輪廓。然而他的神情連同壹雙眼睛都漠然得好像虛無，仿佛這壹刻他站在了另外壹個世界。
　　現在，宋子寧體內多了壹個原力漩渦，他十壹級了。
　　接下來的數天對千夜是難得悠閑的日子，除了暗火基地墻外的城市街道實在太過喧嘩。他最終還是沒逃過被宋子寧拉去看了隱泉商團的表演，不過總算成功拒絕了宋子寧的好意，沒有在身邊再增加幾個美女護衛。
　　這天壹清早，千夜就有些心神不寧，仿佛什麽事即將發生。這種狀況壹直持續到傍晚，他決定出城去走走，順便查看黑暗大軍的動向。宋子寧沒反對，他也有這種感覺，只不過他能肯定的是，有異動的並非黑暗大軍。
　　千夜離開城市就開始在荒野上奔跑，在極限的速度中，向著鐵幕深處馳去。他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腳步。
　　他低頭望著腳下的大地，看上去地面沒有任何異樣，但是土壤忽然處處湧動，無數在戰火中幸存下來的昆蟲和老鼠之類的小動物紛紛從藏身之地逃出，爬上地面，完全沒有頭緒地四處亂竄。
　　在大地深處，有壹種隱約的震動，不斷向遠方擴散著。
　　這種震動極為微弱，微弱到千夜如果不是凝神感知，都會忽略過去。可是當他試著去感知時，卻猛地壹震，全身血液幾乎凍僵！
　　當他的意識碰到這震動的瞬間，千夜就觸摸到了壹個無比龐大的意誌，它冰冷，淡漠，殘暴，似乎已經存活了難以計數的悠遠時代。在它面前，千夜渺小的連螞蟻都不如，那是壹滴水和壹片汪洋深海的差異。
　　這片意誌海洋根本沒對千夜的觸摸有所反應，或許它太過龐大，或許千夜太過渺小。
　　千夜的血核和心臟壹起瘋狂地跳動起來，他第壹時間將自己的感知收了回來，不敢再去探查大地深處的奇異震動。
　　但是僅僅瞬間的接觸，千夜的消耗就極大，積存下來的精血幾乎消耗壹空。
　　千夜心下驚疑不定，如果剛才感知無誤，就說明在永夜大陸的地下深處，隱藏著驚世之秘。這或許就是天鬼出現在永夜大陸，並且張開鐵幕、宣示領域的原因。
　　只不過剛剛的接觸已然清晰表明，這個秘密根本不是千夜這個層次能夠窺探的。僅僅是意識的接觸，那個古老意誌就可以把他碾成粉碎。至少需要神將，才能夠對抗那古老意誌，若是想要正面交鋒，恐怕惟有人族天王，黑暗大君等至高無上的存在才有資格。
　　然而為何那個古老意誌在此時彰顯存在？
　　千夜忽然心中戰栗，擡頭向上望去，赫然看到空中那無處不在的鐵幕忽如退潮般大片大片消退，天空中再現深邃星空。在有些地方，鐵幕又重新生成，但消退的地方卻是更多。星空也漸漸連接成片。
　　千夜怔怔看著，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眼中所見的壹切。
　　鐵幕消失了？
　　這意味著持續數月，令兩大陣營死傷無數的血戰正式落下帷幕。但若深想壹層，卻又不是這麽簡單。
　　鐵幕是天鬼的領域，當天鬼撤回領域時，或是意味著它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可從威廉透露的消息看，永夜議會的巨頭們絕不容許天鬼輕易將那件東西拿走。既然永夜壹方的頂級強者都出手，人族方面的天王也絕不會坐視，必然會想方設法摻上壹腳。
　　如此說來，鐵幕消退，豈不是意味著兩大陣營的絕世強者已經和天鬼開戰？
　　無需有形的威壓，僅這個想法本身，已經足以讓人窒息。
　　這時千夜腳下的大地終於開始震動，越來越強烈，他都可以看到地面竟如波濤般壹波波起伏！與此同時，無數龜裂在大地上出現，整個荒原似乎分成數塊各不相幹的國度，彼此交錯運動，大地上的裂隙越來越大，越來越長。
　　就在千夜前方千米之處，猛然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壹塊陸地陡然升高，筆直向上，轟轟隆隆的沖上數百米，這才停下。就這樣，在千夜眼前憑空出現壹道斷崖。
　　更遠的地方，從大地裂隙中突然噴出沖天的巖漿火流，直上千米，這才滾滾落下，大片黑煙騰空而起，遮蔽了小半個天空。
　　千夜張開光翼，縱身而起，飛上高空，俯瞰大地。
　　目之所及，永夜大陸處處都在震動，壹道道龜裂如同可怕傷口，分布四面八方。有的裂隙已有千米寬，長達上百公裏，更是深不見底。千夜能看到壹座屬於黑暗種族的城市正在從中裂開，地火從城市中央噴發出來。
　　而天空中，則漸漸出現燃燒的火雲，取代了鐵幕，覆蓋在永夜上空，有若末日災劫般的深紅染遍大地，驅散了夜色。
　　虛空深處，壹道又壹道原力波濤從極遠處洶湧而來，越過千夜，沖向遠方。
　　千夜體內忽然有原力波動被引起了共鳴，太玄兵伐訣自行緩緩運轉起來，他捏了壹手冷汗，卻沒有停止它，而是把意識附著上去，試圖跟上太玄兵法決的運行節奏，直至掌控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