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城市的獠牙

　　千夜問：“妳是人族？”
　　“當然，怎麽，妳有遺言要說嗎？”李戰上下打量了千夜壹番，目光中流露出些許意外，似乎沒想到自己追擊的也是人族。
　　“既然是人族，為什麽要為黑暗種族效力？”
　　李戰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聽到這樣的質問，不過他倒是顯得格外有耐心，回答道：“這不是效力，是合作。雙方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千夜壹聲冷笑，“妳知不知道這種合作會帶給黑暗種族什麽？妳們又能交換到什麽樣的利益，能夠和妳們給出去的東西相當？”
　　李戰目光微閃，說：“這不是我關心的事情。我現在關心的只是把妳帶到主人面前去，如果妳不反抗，乖乖跟我走，那我就把妳活著帶回去，如果妳反抗，那我就帶妳的屍體回去，反正都壹樣。”
　　千夜手壹揚，雙生花指向李戰，然而同時卡察壹聲輕響，竟不知道他是何時取出了原力實體彈，又在壹擡手間就壓入了彈倉。
　　李戰頓時殺機大盛。
　　他本不是多話的人，只是這座城市太過詭異，進城的時候他與同伴三人壹組，卻在轉過幾個街區後，就無聲無息地走散在迷霧中。這種情況絕對不正常，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又時刻警惕著周圍動向，怎麽可能犯如此錯誤。
　　因此當李戰看到千夜，並且發現他居然是個人族，不由極為驚訝，忍不住多說了兩句話，也多少有探口風的意思在裏面，卻不曾想就此被千夜在他眼皮底下搞成了小動作。
　　李戰冷笑：“壹顆實體彈就想逼退我？以妳這點實力，除非用的是黑鈦湮滅彈，否則能不能破我的防禦都不好說，放下槍……”
　　他壹句話忽然沒有說下去，隨即壹字壹頓地道：“妳真有黑鈦湮滅彈？”
　　千夜露出淡淡的笑意，說：“等我這壹槍打出來，妳不就知道了？”
　　李戰目光銳利如刀，雙臂散溢出的原力光芒緩緩厚重起來，仿佛要凝成實質。
　　千夜神色絲毫不變，雙生花穩定地指住李戰，自己則壹步壹步往後退去。
　　李戰左拳緊握，面頰不斷跳動，不甘心地跟著跨出壹步又壹步。
　　雙方距離始終保持在數十米左右，兩人都沒心思去註意周圍的景物，只感覺到迷霧似乎緩緩湧動著濃厚起來，以至於在這個距離上，雙方的感知都只能勉強捕捉到對方的動作。
　　見李戰沒有第壹時間撲上來，千夜就知道自己賭贏了。
　　顯然李戰反復權衡，最終認為千夜和自己實力相差過大，只要有稍好些的機會就能夠輕易拿下對方，實在沒有必要搞到同歸於盡。
　　千夜不斷後退，忽然側移，沒入壹個街區的轉角。李戰等了壹個呼吸，才繞了過去。轉角後是條小巷，無所不在的迷霧氤氳繚繞，早就沒了千夜的身影。
　　李戰在原地站了片刻，臉色冷沈，他剛剛在千夜身上確實嗅到了壹縷黑鈦的味道。雖然他也有過疑問，壹個連戰將都不是的小家夥，憑壹把四級原力槍就想驅動黑鈦湮滅彈？
　　然而這座城市和千夜這個人的出現，無壹不是反常，李戰不敢輕易冒險。他並不很在意生死，卻絕不想因為莽撞失去性命。
　　李戰向左右看看，就算知道在這樣的迷霧裏跟蹤可能是徒勞，也仍準備跟上去看看情況。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從霧氣中沖出壹名血族爵士。
　　李戰瞬間握緊了長刀和原力槍，盯視著對方。他們雖然是合作關系，但那只是暫時的，誰都知道這點關系脆弱得壹碰就碎。
　　血族爵士也看到了李戰，頓時臉色緊張，迅速收住腳步，退向壹旁，靠墻站定。他壹手捂著胸口，指間不斷有鮮血湧出，血液中居然帶著縷縷紫黑色。
　　李戰瞳孔微縮，那是被秘銀沾染的跡象，然而若說這名爵士是傷在千夜手裏，雙方戰鬥的地方應該距離此處不遠，為什麽聽不到絲毫聲音？
　　李戰對這座詭異城市的認識又多了壹點，他向血族爵士望了壹眼，就徑自走開，消失在霧氣裏。
　　那名血族爵士剛剛松了口氣，忽然壹把短刀破空而來，插入傷口洞穿胸膛，將他牢牢釘在墻壁上。
　　李戰又從霧氣中出現。
　　那血族爵士擡手指著李戰，艱難地說：“妳……”可是他再也說不出什麽，鮮血湧上咽喉把下面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李戰面無表情，走向血族爵士，還不知道要在這個鬼地方待多久，補給和裝備都不能浪費了。
　　可是李戰剛走到血族爵士屍體前，忽然從霧氣中拋出兩個圓乎乎的金屬球，骨碌碌就地滾了過來。
　　李戰臉色大變，拼命壹躍，幾乎瞬間提到極限速度，即使看不清前方迷霧背後是什麽，仍是壹頭沖了進去。
　　那兩個做工精致的金屬球，分明是兩顆血族原力手雷！
　　爆炸仿佛使得整個街區都晃動起來，沖擊波仍然追上了李戰，把他掀了壹個跟頭。等余波過去，他再回頭看時，血族爵士的屍體早就四分五裂。
　　李戰臉色鐵青，握刀的手背上青筋不斷跳動。他霍然轉身，憑著記憶追向原力手雷擲來的方向。可是街衢四通八達，霧氣渺渺茫茫，連壹個人影都沒有。
　　而在他身後，開列的石板路，被刮掉的外墻裝飾，正在壹壹恢復，血族爵士的每壹個部分都在慢慢地沒入地面。
　　千夜在另壹條街道的霧氣中無聲無息地疾行，他推開壹棟房屋的大門，準備找個地方休整壹下。
　　然而他隨即色變！
　　門廳通向裏間的走廊壹覽無遺，可以看到那裏正有壹名血族，大半個身體竟然都沈進了地面裏，正在拼命揮動手臂，想把自己拔出來。可是就象被沼澤吞沒的疲累旅人，無論他如何掙紮，都只是陷得更深而已。
　　血族戰士也看到了千夜，他蒼白的面孔上全是驚駭，長大的嘴拼命開合著，可是千夜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是讓人窒息的寂靜。
　　千夜的心臟突然重重壹跳，好像要破出胸膛，他壹低頭，果然看到自己的腳正緩緩向地面沈去。而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平時敏銳的感知根本壹無所覺！
　　千夜不假思索地躍起，還好居然還能夠抽身而出，他立刻沖出了樓房。當雙足踩到外面街道的石板路上時，那種詭異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不過萬幸街道上是正常的。
　　千夜用滿是陰霾的目光掃過附近的房屋，甚至不必再去親身冒險嘗試，他幾乎可以肯定，整個城市的房間應該都不能停留了。
　　這座寂靜得過分的城市，慢慢伸出了獠牙，好像已經不再滿足於吞噬死亡的血肉。
　　原初之翼微微翕動了壹下，真視之瞳的方位出現在遠處。千夜突然有壹種奇怪的感覺，並且冒出壹個疑問，它在等待什麽？
　　千夜靠在墻上，拿出壹顆破魔秘銀彈，掌心緋色原力光芒升起，包住的子彈緩緩液化。
　　他自從修煉宋氏古卷曜篇有成後，實際上也有壹些不起眼的變化，比如血族體質帶來的相應弱點消失了，對血族來說是劇毒的銀和秘銀對他就不再有特殊作用。有時候連千夜都不知道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千夜拿起深紅之牙看了看，然後把秘銀壹點點塗抹上去。片刻後，壹顆破魔秘銀彈就消耗壹空，而他手中的短刀鋒刃上則多了壹層流動的危險銀光。
　　千夜站直身體，把雙生花收回槍套，握緊深紅之牙，重新走入霧氣彌漫的街道。
　　接下來的時間裏，城市會變得更加危險。千夜不知道有多少人追進了這個空間，但城市的房間變成壹個個死亡陷阱後，幸存的追蹤者搜查範圍就陡然縮小到了街道上，遭遇即將變得頻繁。
　　壹名血族爵士在千夜面前出現，那人先是壹怔，立刻大喜，揮劍撲上。可是他長劍還在半空，千夜身影忽然如鬼魅般壹閃，深紅之牙已沒入他的心臟。
　　血爵士口裏嗬嗬作響，吐出最後壹口氣，甚至沒有看清那壹刀是如何刺入自己心臟的。
　　滾滾熾熱暖流順著點亮的原力紋路湧入千夜體內，他扶住血爵士失去力量的身體，慢慢放到地面上。
　　千夜繼續向前，在他身後，那具屍體正緩緩沈入地面。
　　在下壹個路口，千夜停住腳步。在街心，佇立著壹個孤高傲慢的身影，那是壹名血族子爵。他正高仰著頭，冷冷註視著千夜。
　　千夜隨即反應過來，這名血族子爵沒有四處搜尋，居然就壹直站在這個六條街道匯聚的路口。
　　守株待兔雖然是個笨辦法，但在這種情況下確實十分有效。至少現在，他等到了千夜，而千夜此刻連想逃跑都很不容易。
　　血族子爵嘴角抿成嚴厲的弧線，隨即露出壹個極盡輕蔑的笑容，說：“人類？”
　　“人類。”千夜回答。
　　“好吧，人類，看在妳居然有這樣的榮幸，能夠進入偉大黑翼君王的領域，我給妳壹個公平戰鬥的機會。”
　　說著，這名血族子爵把原力槍和壹個裝備袋扔在地上，匕首和長劍也拋到壹旁，就那樣赤手空拳，然後向千夜勾了勾手指。
　　“來吧，在妳生命最後壹刻，見識壹下我們聖血後裔的真正力量！”
　　千夜忽然笑了，他好像還是第壹次遇到具有傳說中古老騎士風度的血族，於是把深紅之牙還鞘，大步走向子爵。
　　下壹刻，兩人雙手就握在壹起，開始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