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壹章 散財童子沈郡王

　　這般的禮遇，李亨頗有樂不思蜀之感，到了望遠樓，由泉州上下官員作陪，李亨想要談及商船襲港的事，話還沒出口，這臉上就變得棗紅了，原本來的時候，他是含冤而來，按著越王的吩咐，是氣勢洶洶來討要說法的，如今那些責難的話脫不出口，只好道：“沈大人，東灣港……”
　　沈傲笑吟吟的擺手：“些許小事，現在說這個，豈不是大煞風景，本王與李兄情投意合，這事兒便是看在李兄的顏面上，也壹定給妳們壹個交代。”
　　李亨聽了沈傲的許諾，心思也就放下，又覺得蓬萊郡王為人仗義，肯定不會教自己失望，再加上沈傲這邊為他安排好了壹切，住在壹處官商的宅邸裏，那官商已經掉了腦袋，家宅也抄沒了去，清掃壹下，比之那越王王府更加氣派。
　　安頓下李亨，那邊的急報又傳來，船隊壹路南下，雖說再沒有出現襲港的舉動，可是在東灣港嘗到了甜頭，再加上人多勢眾，膽氣也壯了不少，少不得要滋擾壹下，惹出無數事端。南洋諸國，不勝其擾，從前漢商南下，舉目無親，是最老實的，此時人壹多，就變得肆無忌憚。這兩若的態度，怎麽教人受得了，抱怨之聲四起，再加上越國的事已傳遍整個南洋諸國，大家都怕再發生這等事，因而少不得趁這個機會，派出使臣，前往交涉，希望宋庭能夠杜絕此類事件發生。
　　汴京的鴻臚寺那邊，已經接到了不少這樣的抱怨，蘇杭那邊，也效仿泉州去了倭國，規模雖比泉州小些，卻也是連綿數裏的船只，浩浩蕩蕩，水手、水兵在兩萬人上下，這些人到了倭國，倒沒有搶掠，倭國人壹向待外客客氣的很，各藩巴不得教大宋商人來貿易。就是這樣，出的事也是不小。原來是壹個倭國壹個藩鎮與另壹個藩鎮對戰，其中壹個藩鎮眼看支撐不住，便向船隊許諾許多好處，甚至願意將領地內的銀礦做抵押，當時的倭國，銀礦極多，早有人眼紅了，船隊的商人商議了壹陣，立即便有了決戰，二話不說，操家夥就登了岸，結果是壹個藩鎮覆滅，壹個藩鎮崛起，倭人死傷便有兩千余人。
　　整個倭島，本就像壹個自然的生態平衡壹樣，天皇不能完全控制住局勢，各大名也沒有將仇敵吞並的實力，雖有小規模戰鬥，卻極少出現壹邊倒的戰局，可是商隊的抵達，卻將整個平衡打破了，大名們看到了甜頭，竟是爭相與船隊聯絡，並不只是希望商隊幫助自己，怕就怕商隊倒向敵對壹方。所謂爭相聯絡，就是爭相賄賂，這個許諾貨棧出海口，那個許諾銀礦，更有甚者，割地的也有。
　　事關到了生死存亡，大名還顧得上什麽，這個時候的倭國，也沒有什麽家國觀念，對宋人除了欽慕，也並沒有什麽雜念，雖然好勇鬥狠，也有不識趣的，可是見識到了船隊的實力，哪裏還敢放肆什麽。
　　這麽壹鬧，整個倭國竟有七八處港口的出海權和六座銀礦開采權落在海商手裏，貨物還沒有傾銷出去，蘇杭那邊便賺了個狠得。
　　固然大名們沒什麽意見，只剩下恐慌，可是對當時日漸旁落的日本王室來說，卻是滅頂之災，身為倭國的代表，這個時候若是不抗議壹下，怎麽能行，海商這樣胡鬧，怎麽也得收斂壹下。
　　倭國那邊雖然離大宋千裏之遙，可是對大宋的方方面面卻都柃的清，知道這個時候，要交涉的對象是那欽差沈傲，所以連壹路去汴京的人都省了，直接揚帆往泉州這邊過來。
　　原來海商落單在外頭，莫說去欺負人，便是自己都覺得低人壹等，到了各國港口，遇到了事都只能花錢消災。這時候成群結隊，比之蝗蟲還要犀利。沈傲這個法子，雖說解決了沿途海盜滋擾和海商在異國受人欺淩的問題，卻又矯枉過正，弄出個更大的問題急需解決。
　　汴京那邊已經翻了天，叫罵聲不絕於耳，彈劾的奏疏是壹茬接著壹茬，趙佶雖在萬歲山養病，多少也有壹些耳聞，他本就是個怕麻煩的人，現在滿朝文武都要求取消海路新政，要恢復原狀，禁止商船結隊出海，這個時候，他也有了幾分動搖，時不時向楊戩問：“這海事的新政，幹休罷了吧，沈傲固然是為了我大宋著想，可是這般鬧下去，不知還要捅多大簍子。”
　　楊戩只是抿嘴不語。問了幾次，才道：“陛下可曾向沈傲有過許諾，不如等沈傲那邊與諸國交涉之後再說。”
　　趙佶便頜首點頭，從前自己鼓勵沈傲放手去幹，這個時候把沈傲召回來，這張老臉也覺得無臉去見他，只好作罷，嘆道：“但願他能安撫住。”
　　……
　　六月的泉州，已是烈日炎炎，熱的叫人透不過氣來，沈傲這邊倒是還好，穿著夏衫，偶爾到亭下納涼，吃著冰鎮西瓜，偶爾看壹下新壹期的遂雅周刊，倒也愜意的很。
　　各國使節雲集泉州，沈傲都是熱絡接待，絕對挑不出壹個錯來，可是壹旦談到商隊的事，沈傲便借口轉開話題，噓寒問暖，人家問壹句，沈大人，貴國的商……，沈傲立即就哈哈笑，泉州這邊天氣熱，可是夜裏卻是很冷的，兄臺壹定記得多加幾件衣衫，噢，妳方才說到哪兒了？
　　如此冷落了他們幾日，沈傲這邊也沒有閑著，幾個博士日夜趕工，終於擬定了壹份冗長的國書，裏頭的條款密密麻麻，足有數百之多，這才是他真正的意圖。
　　時候差不多了，壹大清早，沈傲叫了校尉來：“去，通知各國使節到這裏來，本王要親自和他們談。”
　　各國使臣所住的別館裏，壹聽到蓬萊郡王要談正事，哪裏還敢怠慢，壹點都不敢耽誤，立即就都聚集來了。
　　來人之中，各國使節都有，足足幾十個，大家不安的先在廳裏坐著，相互用蹩腳的漢話打聽，個個都是垂頭喪氣，那些船隊，真真是害人不淺，大家說的激動，各自抱怨自己的苦處，壹下子，這廳裏竟變成了訴苦大會。
　　正在大家說到激動的時候，壹聲清咳傳來，只見沈傲穿著壹件夏衫，慢吞吞的搖扇進來，笑吟吟的道：“教諸位久候，抱歉的很。”
　　使節們紛紛站起，在座之人，雖然國家受了沈傲的壞處，可是他們自身，卻都得了沈傲的好處，要撕破臉，肯定是不成的，都笑臉相迎的道：“王爺客氣。”
　　“都坐，都坐，不必客氣，來了咱們大宋，就像自己家壹樣。”沈傲笑呵呵的壓壓手，隨即坐在主座上，目光先是落在李亨身上：“李兄，妳這幾日身體不適，本王送去的藥材吃過了沒有？”
　　李亨笑呵呵的道：“有勞王爺記掛，吃了，這病也好了。”
　　沈傲將扇子收了，轉著扇骨道：“身在異國他鄉，有個頭痛腦熱的，確實是件要命的事，李兄切記的註意身體，雖說來了大宋就像回家壹樣，可是妳若是有個什麽事，本王就不好交代了。”
　　李亨頜首點頭，又道了謝。沈傲目光又落在倭國使節久保千尋身上，道：“久保兄是前幾日到得，這壹路行船，真真是辛苦，壹直想和妳交個朋友，可是又怕影響妳歇息，不便打擾。”
　　久保千尋感激的道：“王爺客氣，下使能高攀王爺，榮幸之至。”
　　沈傲壹個個的垂詢，每壹個人名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壹路問下去，大家雖然略帶著幾分怨氣，此刻也壹下子消散壹空了。沈傲見沈傲到了，轉入正題：“這壹趟商隊出海，滋擾不少，可是我大宋的海政卻不能荒廢，唯壹解決的辦法，只能三令五申告誡壹下了。”
　　這般壹說，立時傳出壹陣竊竊私語，海商什麽德行，僅僅告誡壹下，怎麽能教他們聽話，李亨道：“王爺，只是告誡，難保他們不會固態萌發，此事對大宋不痛不癢，可是對我等下國，卻都是天大的事，下國偏居邊陲之地，產出又少，壹場事故，便如剜了大家的心頭肉，請王爺壹定要出面重懲壹下，否則下國永無寧日。”
　　眾人紛紛道：“對，是要重懲壹下，否則真要永無寧日了。”
　　沈傲只是淡淡壹笑：“好，那就聽妳們的，重懲。不過要重懲，肯定要把犯禁的海商都清理出來，那就請諸位檢舉吧。”
　　“檢舉？”大家面面相覷，在他們看來，宋人都差不多模樣，就算能認出模樣的，多半也已經變成了死人，這怎麽檢舉？
　　見大家誰也不吱聲，沈傲嘆氣道：“這就是了，我大宋有壹句話，叫法不責眾，總不能教我大宋把所有的海商都殺絕了，給諸位壹個交代吧。如此，誰來為大家通商，誰來為大家互通有無，所以這事兒，只能另想辦法。”
　　這個時候，誰也不吭聲了。久保千尋道：“莫非大人有辦法？”
　　沈傲淡淡壹笑：“先不急著說辦法，待會兒再說。現在本王要談的，是給予各國補償之事。大家都知道，這壹趟讓諸國都承受了損失，大宋是天朝上國，壹向奉行睦鄰友好的，如今出了這等事，諸位痛心，大宋天子和本王亦是痛心之至。既然有損失，就要彌補，否則大宋這邊也說不過去。”
　　他朝身後的校尉遞了個眼色，那校尉立即拿出壹沓清單出來，紛紛下發到每個使節的手裏，使節們都不做聲了，低頭去看，這壹看，便都嚇了壹跳，李亨期期艾艾的道：“天朝當真給越國補償這麽多錢？”
　　在他的手上，越國的清單後面，赫然寫著壹千萬貫四個大字，壹千萬貫是什麽概念，就拿越國來說，壹年的歲入，只怕也只是五百萬貫上下的樣子，壹千萬，就等於兩年歲入，在大宋方面算不得什麽，甚至不值壹提，隨便壹個富余點的府軍，壹年就能繳出這麽多銀錢，可是對越國，卻實在是天文數字了。
　　沈傲慚愧的道：“越國這壹次蒙受損失最多，因此撫恤和補償都是從重的，壹千萬貫，不過是聊表心意，但願越國那邊，不要生怨就好。”
　　李亨心裏已轉了無數個念頭，這麽壹大筆錢，實在不是小數，拿回去給越王，肯定能有個交代，原以為能教大宋賠償幾十萬貫，也就是了，畢竟越國的第三大港，損失也不過這麽多，人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讓大宋交代出幾個兇手，將此事揭過去就是了，誰知沈傲壹出手，當真是非凡無比，有了這筆錢，越國這邊舉國同慶或許未必，但是越王肯定是要大喜過望的。
　　至於其他的使節，得到的補償雖然比不過越國，卻也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有的幾百萬貫，有的幾十萬貫，十幾國相加起來，大致三千貫打了水漂。如今的沈傲，財大氣粗，三千萬貫為數當然不少，可是從那抄家的巨額財富中扣出壹點來，倒也算不得什麽。這壹次沈傲下了血本，便是奉行著要先取之必先予之的想法，先給他們吃了甜頭，接下來，便是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