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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夫是太子

上山打老虎額

歷史軍事

大明永樂二年。
黃昏將近,坐落於南京城鐘山腳下的紫禁城卻已是燈火如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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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舅甥壹家親

我的姐夫是太子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4-1-20 18:32

  朱瞻基依舊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樣子。
  張安世耐心地道:“妳那些師傅罵了妳?”
  朱瞻基搖搖頭:“只是生厭罷了。”
  “生厭就對了。”張安世欣慰地道:“我見了那些侍讀、侍講也生厭,這些雜毛啥都不會,只讀過幾本書,說是飽讀詩書,其實和睜眼瞎差不多。”
  朱瞻基情緒低落地看著張安世道:“阿舅,人人都說我乃嫡長孫,將來要克繼大統,可我想……我克繼大統,為何還要學這個學那個,學了又有什麽用?阿舅不也是不學無術嗎?不也……”
  張安世頓時色變:“這是什麽話,妳出去打聽打聽,妳阿舅我在外頭,多少人說阿舅學富五車?豈有此理,到底是誰教妳說這些的,這東宮裏有奸人啊。”
  朱瞻基耷拉著腦袋,依舊很沮喪:“我將來若是克繼大統,做了皇帝,人人都聽我的,還不是我說什麽便是什麽。可為何現在卻還要今日聽這個,明日聽那個,哪怕走路不得體,也要被人說?甚至說錯了話,也要教我慎言。還有……我寫錯了字,有的書讀不懂,便有人要捶胸跌足,好像他家死了娘壹樣……”
  張安世很理解朱瞻基,摸摸他的腦袋,安慰道:“哎,我們退壹萬步,雖然那幾個教授妳的師傅不是什麽好東西,可無論如何,他們這樣說,是因為對妳抱有期望啊。”
  “期望?”朱瞻基挑眉道:“期望將來我升他們官?”
  “有這種可能,當然,妳不要上他們的當,等妳將來做皇帝的時候,妳要記得,誰真正對妳好,妳便對他好。那些人都是壞心腸,阿舅就不壹樣了,阿舅天天做夢都夢著妳呢。”
  朱瞻基道:“可是阿舅還是沒有告訴我,什麽是期望。罷了,我自個兒靜壹靜吧。”
  張安世想了想道:“期望是什麽?這個……我卻不好說。”
  頓了壹下,張安世道:“要不這樣……我帶妳出去走壹走,妳便曉得什麽是期望了。”
  朱瞻基眼眸微微壹張,眼裏似乎壹瞬間裏浮出了點點星光,聲音似乎也變得活躍起來:“帶我出去玩?”
  可隨即,他眼裏的興奮又消散,聲音也瞬間變得低沈下來:“那也不成,父親和母妃要罵的,母妃已經很不喜我近日的模樣了。”
  張安世誌得意滿地道:“妳小看妳舅舅了吧!這世上就沒有妳阿舅辦不成的事!妳等著,我去和阿姐說,她反了天了,還敢不聽我這弟弟的話。”
  說罷,壹溜煙地去找張氏,卻很快耷拉著腦袋回來了。
  “阿舅,咋啦?”
  “可憐。”張安世苦著臉道:“婦道人家,啥都不懂。”
  朱瞻基便也垂著腦袋,拿著棍棒蹲在地上寫寫畫畫:“我就知道。”
  張安世道:“妳別急,這事得和姐夫說,姐夫好說話,我只要壹說,他敢不答應嗎?妳等著吧。”
  說罷,張安世便去前殿的詹事府左春坊,尋到了正在案牘前勞神的朱高熾。
  “姐夫。”
  朱高熾很高興:“妳倒還曉得來,來,坐下。”
  張安世道:“瞻基說,他想出去玩壹玩。”
  朱高熾聽的臉都綠了:“這孩子……越發不像樣子了,若是父皇知道,責罰的可是本宮。”
  說著,朱高熾嘆了口氣,心事重重的樣子。
  張安世道:“姐夫,妳也別急,孩子不懂事,不也正常嗎?我思來想去,他只是壹時糊塗,可若是攔著他,他每日心心念念,怕也不肯好好讀書。我過問了他的學業,簡直壹塌糊塗,虧得我是他舅舅,若是他爹,我打不死他。”
  朱高熾的濃眉動了動,隱隱有殺氣。
  張安世又道:“他這幾日,總是走神,性子也變了,也不願好好讀書了,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要不,就讓他出去走壹走吧。姐夫放心,到時我調三百模範營的人來護送,斷不會有事的。”
  “這……”朱高熾猶豫地道:“得問問妳姐姐。”
  張安世道:“不必問了,姐夫啊……阿姐這幾日,總是對妳疑神疑鬼……妳還是別問她的好。”
  “疑神疑鬼?”朱高熾有點繃不住了:“本宮咋了?”
  張安世道:“我也說不好,總覺得她提及姐夫的時候,話裏有話,可能是我多心了。”
  朱高熾嘆了口氣道:“本宮每日都在這看票擬,還能做什麽虧心事不成?回頭妳得去好好勸勸,妳們是姐弟,說話方便壹些。”
  張安世滿口答應:“姐夫放心便是。”
  朱高熾則道:“不過事關重大,就算妳阿姐那邊不說,父皇那兒……”
  張安世道:“陛下這些日子,壹直憂心忡忡,說姐夫平日裏沒有主見。”
  朱高熾瞬間臉色僵硬……
  張安世道:“姐夫想也知道,陛下是何等的雄主,當然希望自己的子孫臨機決斷,也有幾分虎狼之氣,姐夫平日裏就是什麽事都太猶豫了,惹得陛下有時不痛快,哎……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可能姐夫天性如此,可姐夫該拿出壹點魄力給陛下看看了。”
  朱高熾還是有些優柔寡斷,喃喃道:“有妳和模範營,本宮倒是不擔心,唯壹擔心的是……會不會對瞻基有什麽影響。他年紀還小,四處遊蕩,可不是好事。何況這幾日,他都無心進學,若是再出去,就更沒心思了。”
  張安世道:“姐夫放心,我思來想去,這對瞻基極有好處,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姐夫,妳聽我的,準沒有錯的。”
  朱高熾倒是認真地想了想,最後道:“也罷,妳小心壹些吧,還有……壹定要周全,這模範營上下,壹個都不能懈怠。”
  張安世松了口氣。
  次日清早,晨曦剛剛灑落大地,模範營的人便悄悄地來到了東宮。
  張安世則躡手躡腳地來到了朱瞻基的寢室,很不客氣地弄醒了還在睡夢中朱瞻基,樂呵呵地道:“走,帶妳出去長壹長見識,阿姐不知道吧……”
  誰知道剛剛擡頭往窗外壹看,卻見張氏就站在窗外頭,正朝著他冷笑。
  張安世心壹寒,連忙摸摸朱瞻基的腦袋:“當我沒來過,再會。”
  張安世急急忙忙地除了朱瞻基的寢室,本想溜之大吉。
  “回來。”
  聲音不大,但是張氏的聲音很好地傳達進了張安世的耳朵裏。
  張安世只好泱泱地到了張氏的面前:“阿姐,我不過……”
  張氏的臉上倒沒有怒氣,但神色很是認真地道:“既要帶瞻基出去,就壹定要小心仔細,人交給了妳,出了什麽差錯,妳擔待不起。還有現在天氣寒,得給他加兩件衣衫,他這幾日腸胃不好,不要給他吃油膩的東西,給妳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內,乖乖將人送回來。”
  張安世連忙小雞啄米地點頭,樂呵呵地道:“是,是,是……絕不會出差錯的。我是什麽人,阿姐還不知道嗎?”
  張氏臉色溫和壹些:“瞻基這孩子,打小就畏懼我這個母親,和他父親也不親近,唯獨和妳親壹些,宮裏頭,我已和母後知會了,母後也沒說什麽,只擔心瞻基受了寒,總而言之,出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回來的時候,妳也什麽樣的給送回來。”
  張安世邊擡手擦自己的眼角,邊道:“阿姐對我太好啦,我……我……”
  張氏很是直接地道:“別裝啦,妳擠不出淚來的。”
  張安世手上的動作直接頓時了,而後嘆了口氣道:“那我走了。”
  當即,進去寢室拉著朱瞻基往外走,邊低聲咒罵:“定又是妳出賣了我,哎……妳這麽小就愛告狀。”
  朱瞻基道:“我不能欺騙母妃。”
  張安世默默嘆氣,不知該說點啥。
  東宮外頭早已預備好了車馬,張安世抱著朱瞻基進了馬車。
  隨即在扈從的護送之下,徑直往棲霞去。
  朱瞻基隔著車簾,像放飛的小鳥壹般,眼睛瞅著外頭的景色。
  張安世心裏卻琢磨著……如何趁著這個機會……
  好不容易抵達了棲霞,張安世下車,才將朱瞻基抱下來。在這兒,早有朱勇、張軏、丘松三人在此候著了。
  張安世道:“先把丘松叉出去,他比較危險。”
  丘松吸了吸鼻子,幽怨地看著張安世。
  張安世只好上前摸摸他的腦袋道:“這是為了妳好,妳快去練壹練妳的肚皮吧。”
  丘松倒也不掙紮了,乖乖道:“噢。”
  隨即就泱泱地走了。
  朱勇見了朱瞻基,咧嘴便樂了:“呀,見過皇孫殿下。”
  張軏也笑容滿臉地道:“俺也早盼著皇孫來了,皇孫妳要記得俺,俺叫張軏。”
  張安世揮手:“別嚇著他。”
  朱瞻基道:“阿舅,我尿急。”
  張安世便道:“來人……來人……”
  叫人取了尿桶。
  朱勇伸長腦袋去瞅,被張軏扯住:“二哥,別犯規矩。”
  朱勇低聲嘀咕道:“俺只想看看龍J有啥不壹樣。我與皇孫孰長。”
  張軏:“……”
  張安世恨不得壹腳將這家夥踹飛,很是無語地罵道:“妳這JJ長、見識短的東西,這也是妳能說的?滾壹邊去。”
  朱勇挨了罵,黑著臉躲壹邊。
  張安世先預備了餐食,領著朱瞻基吃了,朱瞻基道:“阿舅,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張安世看了壹眼朱勇,又看看張軏,才道:“我思來想去,帶妳去壹個好地方,妳去了那地方,便曉得啥叫期望了,阿舅早給妳安排好了,來,給他換壹身衣衫……”
  朱瞻基暈乎乎的……被換了壹身布衣,然後便被朱金領了去。
  當然,隨行依舊有不少穿了便裝的人保護。
  走了不久,便見壹個巨大的工棚,這工棚與隔壁的壹個大爐子相連,而這兒,則是壹個堆砌大量礦石的煤場。
  許多人黑乎乎的,在這煤場裏穿梭,而後將這煤炭撿起,隨即便被人用獨輪車推走。
  “這是煤場,這兒的人,都是雇來分揀煤炭的,只有好煤,才能送去那兒分煉,再之後送去煉鋼……”
  朱金笑嘻嘻地接著道:“侯爺說啦,妳在這兒待到下工,幹幾個時辰,到時他來接妳。”
  朱瞻基:“……”
  朱金朝護衛使了個眼色,這些護衛則只在遠處晃蕩,隨即,朱金招了壹個工頭模樣的人來,吩咐幾句,那工頭點點頭,領著朱瞻基便走。
  朱瞻基看著這巨大的煤山,時不時有人用車馬將新的煤炭送來,又有人將精選的煤炭送出去。
  這其實只是最簡單的壹道工序罷了,正因為簡單,所以在這煤山上穿梭的人,卻大多都是老弱婦孺。
  有許多,甚至只是比朱瞻基大壹些些的孩子,他們渾身都被煤炭染黑,只有咧嘴時才可見他們的黃牙,像壹只只猴子壹般,在煤山中搜尋。
  朱瞻基勃然大怒:“我不要幹這個。”
  工頭抱著手,笑了笑道:“人送來了,不幹可不成。”
  朱瞻基怒道:“妳知道我是誰嗎?”
  工頭很是淡定地道:“朱老爺說啦,妳確實是送來的富家子,可妳家親長說了,讓妳在此好好地幹幾個時辰,若是不幹好,我這兒也無法交代。”
  朱瞻基氣咻咻的不想理眼前這工頭,想要壹屁股坐地上,卻發現這滿地的都是黑泥,頓時覺得作嘔。
  工頭道:“這已是格外照顧妳了,這裏的活是最輕松的,那邊煉鋼和洗煤的才真正辛苦,好啦,好啦,小六兒,妳來,妳帶著他。”
  說罷,壹個半大的孩子鉆了出來,咧嘴道:“是,是。”
  說罷,這叫小六兒的孩子,壹把扯著朱瞻基便往煤山走。
  朱瞻基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在黑泥裏。
  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忍不住口裏罵:“阿舅又騙我……”
  小六兒道:“妳阿舅還活著?”
  朱瞻基被吸引了註意力:“妳阿舅呢?”
  小六兒道:“早死啦,兩個都死了,壹個是病死,還有壹個……靖難的時候被亂兵砍死的。”
  朱瞻基道:“我阿舅為啥還活著?”
  小六兒此時蹲了下來,開始分揀煤炭,邊道:“我教妳怎樣撿……”
  朱瞻基驚奇地看著他道:“妳小小年紀幹這個?”
  小六兒驕傲地道:“尋常人可進不來這地方,這是俺娘托了人,才塞俺進來的,這裏的工錢比別處高。”
  “我不幹這個。”朱瞻基冷笑。
  小六兒為難看著他道:“妳若不幹,待會兒劉工頭便要罰我,那我可遭殃了,妳幹壹些,我幫著妳。”
  朱瞻基眼睛紅了。
  說實話,他平日在宮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麽事叫喚壹聲,便有人應著。
  現在孤零零的在此,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了。
  小六兒在旁麻利地開始撿煤,壹面道:“妳瞧,這煤便好……那壹塊就不成……”
  ……
  三個時辰之後,張安世的車馬抵達了煤場。
  他壹下車,便有數十個模範營護衛圍了上來。
  工頭遠遠壹看,大吃壹驚,連忙小跑著上前,恭敬地跪下道:“小的見過……見過……侯爺。”
  說著,工頭隨即回頭怒吼:“都楞著做什麽,快來見過侯爺。”
  壹下子的,煤場頓時轟動。
  許多人沖了出來。
  那小六兒更是扯著朱瞻基,跌跌撞撞地跟在人潮之後,隨其他人壹道烏壓壓地行禮作揖:“見過侯爺。”
  張安世咧嘴壹笑:“哈哈,不必多禮啦。”
  朱瞻基見到張安世,頓時咬牙切齒。
  他此時渾身都已是黑乎乎的了,甚至手心也給磨破了壹層皮,此時站著,兩條腿還在打著顫。
  回想方才發生的壹切,就好像噩夢壹般。
  可他回頭,卻見小六兒眼眶發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眼角的淚劃過滿是煤灰的臉時,驟然留下兩道溝壑。
  朱瞻基便奇怪地道:“妳哭啥?”
  小六兒哭哭啼啼地低聲道:“別亂說話,這是安南侯……沒這安南侯,咱們早餓死了,俺家餓了大半輩子,只有在這棲霞,安南侯來了此之後,才真正能吃上米飯,他老人家是咱們的再生父母,妳曉得不曉得?”
  朱瞻基:“……”
  朱瞻基舉目,看著許多黑不溜秋的人,壹個個都是眼眶發紅,他不由嚇了壹跳。
  張安世從壹堆黑乎乎的人群之中分辨出了朱瞻基,壹把將他牽著,對眾人道:“皇孫說啦,這裏的人,今日人人有賞,朱金,朱金……每人十兩銀子,皇孫賞的。”
  朱金道:“是。”
  說罷,張安世拉著朱瞻基頭也不回,便進了馬車。
  朱瞻基哭哭啼啼地道:“阿舅,妳又騙我。”
  “我哪裏騙妳?”張安世摸著他腦袋道:“辛苦不辛苦?”
  朱瞻基委屈地道:“我覺得我要死了,腰都直不起了,胳膊也疼,我現在肚子也很餓。”
  張安世卻笑了,道:“這就對了。走,帶妳吃頓這作坊的餐食。”
  隨即,馬車在壹處小棚子前停下,此時還不是飯點,所以稀稀拉拉的沒有人。
  張安世拉著朱瞻基進去,取了長條凳坐下。
  很快,便有人上了餐食。
  壹個大蒸餅,加兩碗飯,只是這米飯似是粗米,看著泛黃。
  朱瞻基皺起眉頭:“吃這個?”
  張安世道:“妳嘗壹嘗便是。”
  朱瞻基是真餓了,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吃了幾口,隨即眉頭皺得更深了,壹臉難以下咽的樣子。
  張安世明知故問地道:“如何?”
  朱瞻基苦著臉:“不好吃。”
  張安世道:“好吃的話,那些人怎麽輪得上?他們壹日三餐便是吃這個的,當初那些入宮的宮女,沒和妳說嗎?其實她們入東宮之前更可憐,連這個都沒得吃。”
  朱瞻基紅著眼眶道:“阿舅說了帶我出來玩的。”
  張安世道:“這也是玩,妳覺得辛苦,別人也覺得辛苦,可為啥妳覺得辛苦便可以任性不管不顧,可這些勞力卻對此十分知足?”
  朱瞻基聽罷,又皺眉起來:“是啊,我也奇怪。”
  張安世嘆口氣道:“這是因為……至少他們還能出賣勞力,能填飽肚子,因為有人比他們更慘。妳覺得讀書無趣,覺得將來克繼大統了,便可以任性胡來,這是因為妳不知道,天下人都對妳抱有巨大的期望!妳看妳皇爺爺,他的壹個念頭,便可教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頓了壹下,張安世又道:“和妳壹起幹活的人是誰?”
  “小六兒……”
  張安世道:“這小六兒……只妳皇爺爺壹個念頭,便可能失去生計,全家老小都要餓死。可他們現在最開心的時刻,也不過是能在煤場裏做工,能吃上這樣的飽飯。將來妳若是成了妳的皇爺爺,妳想想看……妳還敢糊塗嗎?”
  朱瞻基打了個哆嗦,他腦海裏浮現出小六兒的臉,想到小六兒樂滋滋的樣子,覺得這壹切很虛幻,卻又好像真實無比。
  張安世道:“他們所期望的,不過是出賣勞力而已,世道太平壹些,少壹點災難,所求的,也不過是這個,若是沒有這煤場,他們只會更慘,那妳想想看,為何會這樣?”
  朱瞻基想了想道:“可能不可能……皇爺爺是個昏君……”
  張安世道:“昏聵與聖明,其實是相對的,妳若是覺得皇爺爺幹的不好,有本事妳幹得比他強!可在此之前,妳卻不能總是胡鬧任性,妳想想看,妳連文章都不肯好好地學,將來豈不是連奏疏都看不懂?又怎麽會曉得,下頭的人有什麽貓膩呢?妳成日無所事事,想著這個沒意思,那個無趣,這萬千人將期望放在妳的身上,這得有多可怕?”
  朱瞻基低頭,悶悶不樂。
  張安世又摸摸他的腦袋道:“瞻基是個有誌氣的人,將來肯定會比妳父親要強得多,所以才更需要去除心中的雜念,想著怎麽樣,才可不去做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快吃吧,吃完了,阿舅陪妳睡,明日我帶妳看看咱們的工坊。”
  朱瞻基點點頭,此時他似乎在想著什麽,有些事,他想的還不夠透,卻好像內心深處,有壹種東西被撞擊了壹下。
  尤其是小六兒他們,壹個個感激涕零的樣子,可分明他們如此痛苦的活著……
  這些揮之不去的畫面,讓他總是無意識地呆滯著壹動不動。
  ……
  過了幾日,壹封奏疏,送到朱棣的禦案前。
  朱棣壹看,臉色微微有些陰沈:“召翰林侍講學士陳言,侍讀周文章。”
  亦失哈見朱棣神色不善,便忙點頭。
  不久,陳言、周文章覲見,二人行禮。
  朱棣道:“二卿所奏,可是如實嗎?”
  陳言道:“陛下,皇孫這些日子,無心進學……臣……臣……本不敢為此進言,只是……只是……此事關乎皇孫,涉及國本,不敢不察啊。”
  朱棣皺眉起來:“他是不是身體不好?”
  陳言遲疑的樣子道:“臣……”
  朱棣怒道:“有什麽話,直言無妨,在此期期艾艾個什麽!”
  陳言只好道:“這些日子,皇孫本就無心進學,前兩日的時候,安南侯又帶皇孫出去遊玩了壹兩日,皇孫便連書堂都不去了……皇孫身負社稷所望,倘若長此下去,臣擔心……再者……皇孫金貴,擅離東宮,這樣小小的年紀……”
  朱棣瞥壹眼亦失哈。
  亦失哈道:“是有這麽壹回事,不過這是皇後娘娘恩準的。”
  朱棣便對陳言破口大罵:“妳自己教不好皇孫,卻來怪別人?入妳娘,平日裏妳不是說妳自己如何學富五車、桃李滿天下嗎?”
  陳言:“……”
  他只好不停叩首:“臣萬死之罪。”
  朱棣道:“去將皇孫召入宮中來,朕好好教他。”
  亦失哈不敢怠慢,火速去了。
  朱棣隨即又開始對陳言破口大罵:“壹群酒囊飯袋,朕要妳們有何用?混賬東西……虧得妳還是侍講學士。”
  侍講學士在翰林之中,地位崇高,這翰林的主官乃翰林大學士,此後便是兩個侍講學士了,其下便是侍讀學士和侍講、侍讀、修撰、編修等等。
  可以說,侍講學士品級看上去不高,在清流之中的地位卻是不低,清貴不可言,即便將來壹只腳邁入文淵閣,也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陳言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戰戰兢兢不敢回嘴,生怕回壹句,朱棣直接動手打人,朱棣可是有前科的,而且還有太祖高皇帝的遺傳。
  兩炷香之後,亦失哈氣喘籲籲進來:“陛下,陛下……皇孫今日……也不在東宮……”
  朱棣:“……”
  亦失哈道:“說是今兒,又去棲霞尋他阿舅了,太子殿下說……不依他……他便哭哭啼啼……”
  朱棣:“……”
  陳言這時好像壹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陛下,妳看,這真不是臣的過失啊,臣不敢言皇孫頑劣,只是……他成日與安南侯廝混壹起,無心進學,這如何怪得臣來?”
  朱棣這時有些詞窮了,只好罵道:“那臭小子出息了啊,子不教父子過,朕看他爹也不是個好東西,入他娘的太子,自家兒子也疏於管教。”
  亦失哈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朱棣道:“他爹不管,只好朕這個皇爺爺來管了,將朕的鞭子帶上,去嚇嚇他,給他壹點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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