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要離刺荊軻

歷史軍事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朕奮三世之余烈,用天下之大義,乃執三尺劍,以做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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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趙佗之決斷

我要做皇帝 by 要離刺荊軻

2018-6-22 23:15

  番禹王宮中,趙胡正猶豫不決的當口。
  另外壹邊閩越國的都城,東冶城內,卻是另外壹番景象。
  當此之時,閩越國內的實力派的貴族和部族首領,齊聚壹堂。
  “方今天子欲伐南越……”閩越王駱越對著滿殿的貴族大臣道:“此乃吾輩天命也!”
  殿中群臣聞言,都是群情激奮,人人振臂高呼。
  對閩越人來說,漢朝天家,就是自己的福星啊!
  當初,四越鼎立。
  在這閩越之地,除了閩越人外,還有壹個越人王國,這就是南海國。
  其國王同樣出自駱氏,名織。
  這個王國跟閩越、東海,是同壹天被漢室冊立的。
  當初南海王國在閩越與南越之間,根據漢朝天子冊封的詔書,還領有南越的南海郡以及現在閩越的壹部分國土。
  雖然實力比較小,如同過去的東甌人壹樣,純粹是漢朝皇帝弄出來監視和威懾閩越、南越的勢力。
  但隨著時間推移,南海王國國力漸漸增強,開始威脅閩越、南越的地位。
  但就在那個時候,當時的南海王,幹了壹件蠢事——去招惹當時號稱“天下第壹勇士”的漢朝淮南王,然後被淮南國軍隊按在地上暴打。
  淮南大兵直入南海國境內,滅亡了這個王國,更將其國內貴族以及軍事領袖,全部遷到淮南境內。
  至此,南海國亡,其國土被南越和閩越分別吞並。
  正是吃了南海的國土和人口後,閩越的力量,才能跟南越抗衡,並且擁有了地域霸主的實力。
  如今,漢朝天子要對南越下手。
  這個事情,對閩越人來說,簡直是天降甘露啊!
  所有閩越貴族,此刻心裏只有壹個想法——跟著漢軍,進入南越境內,搶錢搶糧搶女人,若有可能,再劃拉點地盤到自己碗裏。
  “本王已經奉天子詔命,下令關閉了所有通向南越的道路和關卡!”駱越笑著道:“只等長安壹聲令下,本王便欲統兵親征南越無道趙氏,諸君,願與本王同征否?”
  與中央集權的南越不同,閩越這個王國,在成立之初,其內部就是各種山頭林立。
  甚至有很多實力派山頭,也有長安天子的冊封。
  譬如越衍候、建成候什麽的,就有著漢朝高祖的冊封,除此之外,閩越王族內部,也有山頭,譬如先君無諸的嫡脈壹系,就曾在漢太宗皇帝時期被陸賈持天子詔封為繇君。
  這些實力派山頭聯合起來,在閩越國內,甚至可以架空王族,自行其事。
  所以,閩越王國中,便是國王,也需要跟各個山頭搞好關系。
  不然,人家要是不鳥妳,妳還真拿這些家夥沒辦法!
  更麻煩的是,就算王室力量強大,能壓著他們打。
  人家打不過了,往漢朝那邊壹跑,去跟漢朝爸爸告狀。
  回頭,王室還是依然得捏著鼻子,將這個大爺請回來。
  典型的就是越衍候吳陽的家族,他老爹當年被先王吊著打,玩不過,就跑去長安喊冤。
  搞的當時的先王狼狽不已,只能低頭認錯服軟,又把這個大爺請回來。
  以免閩越重蹈南海覆轍。
  吳王劉濞崛起後,閩越國內的勢力,就更是壹團糟。
  有想自力更生的,有想抱漢朝大腿的,也有想抱劉濞大腿的。
  這些山頭彼此爭鬥,先王因此勞累而亡。
  到駱越做了閩越王,就吸取先君的教訓,再也不跟這幫大爺鬥了,專心種田,發展經濟,十年以來,王室的力量,終於超過了這些山頭。
  閩越王也能名副其實了。
  但,在出兵跟南越人剛正面這個問題上,王族還是需要山頭們支持合作。
  好在,打南越,閩越內部完全沒有異議。
  對閩越人來說,統壹三越,這就是他們不分派系和立場的共同夢想。
  即使統壹不了,若是可以消滅南越國這個跟自己搶在越人中話語權的競爭對手也行!
  甚至哪怕再退壹步,只要能給南越人添堵,閩越人就甘之如飴。
  於是,毫無意外,閩越王國的軍隊,開始在南越邊境集結。
  ……
  南越,番禹城王宮。
  南越王趙佗,閉著眼睛,躺在榻上假寐。
  作為壹個經歷了無數風雨和坎坷的政治家,趙佗雖老,但腦子依然非常好用。
  “漢朝皇帝,這是項莊舞劍誌在沛公啊……”趙佗對他的丞相呂嘉說道:“讓國中上下,不要慌亂,有吾在,這南越江山就亂不起來!”
  這個自信,趙佗還是有的。
  他君臨南越數十年,施恩百越諸族,用刀劍和後宮,拉攏、團結了國內各派系,並以秦法約束官吏,使得只要活著,南越上下的團結安定就有保障。
  哪怕漢朝真的興兵來攻,他也不怕。
  有五嶺天險,加上氣候這個大殺器。
  漢軍的北國精銳,不說來多少死多少。
  起碼也是來多少病多少!
  當年,呂後時期,名將周竈統帥的漢軍精銳,雖然吊打了南越軍隊,但自己本身卻也被酷暑和疾病吊打,只能灰溜溜的班師回朝。
  即使是當年,他在任囂麾下,率領大秦精銳,來此拓荒。
  大秦的百戰雄獅,也同樣對本地的酷暑和障熱,無計可施。
  軍中同袍有段時間,是壹整個壹整個隊率的病倒。
  總不能說,漢朝皇帝真能施法,讓天地陰陽改易,氣候變化?
  要真是那樣,趙佗絕對二話不說,馬上去長安抱著漢朝天子的大腿,奉上自己的全部忠誠。
  況且,趙佗本身對某些傳說,不是很相信。
  總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想當初,始皇帝何等雄主?
  真真是胸有百萬大軍,誌存天地,哪怕三皇五帝,與之相比,在韜略與胸懷上,也是多有不如。
  這樣壹位帝王,也不能驅使鬼神,溝通天地,還要被徐福戲耍。
  漢朝現在的那個小皇帝何德何能,居然能讓上蒼與神明選擇他而不是曾經結束列國混戰,統壹天下,使車同軌,書同文,海內混壹的始皇帝?
  想著始皇帝,趙佗也是嘆了口氣。
  當年,他與任囂,奉始皇帝之命來此百越蠻荒之地,為大秦開疆拓土,設立郡縣。
  怎料,鹹陽陛辭之後,這世界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先是始皇帝駕崩在南巡路上,然後趙高李斯聯手篡改始皇帝遺詔,矯詔殺害扶蘇公子,賜死蒙恬大將軍。
  終於令如日中天的大秦,走上末路。
  但凡這兩個事情,有壹個沒有發生,恐怕,他現在,還是秦軍中的壹位。
  是上將軍呢?還是大將軍呢?
  仰或者如武安侯壹般,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趙佗不得而知。
  趙佗站起身來,看著呂嘉,道:“寡人現在只擔心壹件事情……”
  趙佗的目光投向南方。
  那裏是閩越的所在。
  “閩越人可能會趁火打劫,這些賊子,從來都是如此個性……”
  呂嘉聞言也點點頭,對閩越這個鄰居,南越人可謂半點好感也欠奉。
  錯非上面還有個漢朝天子在壓著,閩越、南越早就開幹了。
  正在此時,壹個宦官急匆匆進來,稟報道:“陛下,邊關急報,閩越人關閉了所有關卡和道路,還調動軍隊,聚集在邊境!”
  趙佗與呂嘉聞言,大驚失色!
  中國大兵,他們不怕,因為有地利和天時這兩大法寶。
  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自古征戰,天時地利人和占其壹,就已經有壹戰的資本,若得其二,則可以創造奇跡,若得其三,自然戰無不勝。
  如今南越與中國相比,國力自然大大不如。
  但依仗天時地利,據險而守,打消耗戰,中國必然消耗不起,代價太大,只能如周竈壹般撤軍。
  最多事後賠禮道歉,多送點錢帛,讓長安皇帝面子上好看壹些。
  但閩越人若加入進來,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首先,閩越軍隊跟南越軍隊壹樣,並不怕什麽酷暑障熱。
  人家閩越可能比南越還要熱壹點。
  其次,大家都是在山陵水網地帶長大的,不存在水土不服的問題,也不存在什麽行軍困難的問題。
  閩越軍隊壹旦打過來,甚至不需要漢軍入場,長安只要在後面當好奶媽,不斷刷Buff,這閩越軍隊就能與南越軍隊分個不相上下。
  更麻煩的是,閩越人的軍紀,極其敗壞,燒殺搶掠,那都是尋常的。
  讓閩越打進來,所過之處,必然寸草不生。
  哪怕事後打退閩越,這南越也要殘破了。
  趙佗花了壹輩子在南越種田,到處修渠道,挖水井,開山鑿路,可不是拿來給閩越人摧毀的!
  更別說,漢軍不可能不下場。
  樓船艦隊下廣陵,長沙兵出梅嶺,逾五關,閩越從南而來,會師番禹城下。
  到時候,南越宗廟、江山和國民,統統都要陷入地獄!
  “馬上去告訴世孫,立刻奉詔……”趙佗立刻說道。
  “諾!”那宦官領命而去。
  趙佗看向有些不服氣和不情願的呂嘉,安慰道:“丞相,吾知卿心裏不喜,但時局如此……”
  “丞相下去準備壹下,為寡人打點行裝,再草擬奏疏,上報長安,就說:南越蠻夷大長老臣佗,幸蒙高帝錯愛,太宗嘉恩,不以臣卑鄙,屢有嘉恩賞賜,今臣佗老朽,欲結環銜草,朝長安天子,為高帝、太宗掃墓拜祭!”
  “陛下!”呂嘉立刻就跳起來,勸阻道:“陛下!長安龍潭虎穴,陛下若去,臣憂恐不還矣!”
  趙佗曬笑壹聲,道:“丞相不必多言,寡人安知不如此乎?只是……”
  趙佗嘆道:“如今社稷飄搖,山河動蕩,為宗廟江山計,寡人非如此不可!”
  趙佗很清楚,他面臨的敵人有多麽強大。
  他又不是瞎子,哪裏不清楚,目前這事情背後,彰顯的是什麽樣的力量?
  他是秦將,對這種力量再熟悉不過了。
  當年,秦軍大將,為了撈軍功,什麽事情沒做過?
  說妳有罪,妳就有罪!
  吾奉王命,吊民伐罪,棄械投降,可保富貴!
  甚至多數時候,秦軍連借口都懶得找,直接就先打上門來,妳又能怎樣?
  好在,如今的漢朝不是秦。
  漢天子再怎麽喜歡戰爭,喜歡擴張,也要講臉面,講吃相。
  不會跟秦那樣沒節操,明明人家都跪下來了,還非要往死裏揍。
  而且……
  趙佗將視線投向北方。
  哪裏是他的故鄉,有他的宗族先祖的墳墓。
  禮曰:狐死正丘首。
  楚辭曰:鳥飛返故鄉,狐死必首丘。
  大凡諸夏之人,誰無落葉歸根之念?
  他今年已經九十多歲了,距離當年追隨任囂,統帥征越大軍,闊別家鄉父老,辭別鹹陽,也有數十年了。
  多少個夜晚,他午夜夢回,夢到家鄉的桃樹開花,楊柳飄飄,總是忍不住流淚滿面,長太息以掩涕。
  此刻,趙佗的思鄉之情,更是如盛夏的野草壹般,瘋狂生長。
  “寡人走後,丞相當盡力輔佐世孫,治理國家,休養生息,勵精圖治!”趙佗握著呂嘉的手道:“這南越山河江山社稷,寡人盡托於丞相,望丞相念及數十載君臣之情,為寡人照看世孫及國家!”
  呂嘉聽著,流淚滿面,跪下來三叩首道:“陛下知遇之恩,臣終生不忘,臣雖非中國人,然已知,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陛下數十年來以國士待臣,臣必以國士報陛下,禹皇在上,百越先人共證:臣呂嘉願生生世世,為陛下照看南越社稷,雖百死而不悔,縱海枯石爛,亦不改初心,無論何人,若欲顛覆南越社稷,必先從臣屍體上跨過去!”
  看著呂嘉,趙佗沈默了壹陣,然後道:“寡人得遇愛卿,寡人這輩子足矣……”
  然後,趙佗對左右侍從下令,道:“傳令,起先王棺槨及諸將佐棺槨……”
  他看向北方,道:“寡人,要帶他們回家!”
  七十年前,他與任囂,率領士卒將校及移民五十萬,奉始皇帝命令來此拓荒。
  現在,當年的手足同袍,已經盡皆死去。
  最後壹個秦軍的司馬,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故去。
  這些人的棺槨,趙佗都盡量按照他們的遺願,通過種種渠道,送回了故裏。
  但還是有多達數百人的棺槨至今停放在陵園之中,沒有歸家之日。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趙佗低聲用著秦腔,唱起了這首當年他們出征時高唱的軍歌:“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他仿佛看到了鹹陽正殿上,始皇帝的冠旒,無風自動,大秦的黑龍旗在迎風飄揚。
  “朕命爾等,遠服百越,拓土南疆!”始皇帝的聲音是那樣的洪亮而自信,讓所有聽到的將校士卒,人人胸中生出孺慕之心。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他想起了當初的那個黃昏。
  來自鹹陽的使者帶來了那個噩耗。
  “始皇帝駕崩了……”
  大軍縞素,士民落淚,對當時的征越大軍來說,始皇帝駕崩仿佛天塌壹樣。
  他想起了先都尉臨終時,拉著他的手道:“陳勝作亂,國家傾覆,二世昏聵,不當為人主。項羽、劉季,天下英雄並起,我去之後,君身負這征越大軍上下數十萬士民身家性命之重,應當機立斷,絕道斷渠,阻中國兵亂。且番禹負山海之險,東西數千裏,君自得之,或可為壹州之主,甚或問鼎天下也未可知……”
  “修我甲兵……”趙佗喃喃唱道:“與子偕行!”
  當日軍歌嘹亮,如今已只剩下孤單壹人。
  “是時候回家了……”趙佗低聲對著某個方向說道:“先都尉啊,黃圖霸業,天下英雄,到頭來,終歸也不過是黃土壹杯啊,先都尉當年,是否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了呢?”
  “可笑我至今才看穿呀……”
  “現在,趙佗要帶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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