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小小抱怨

　　為了配合嶽山書記，葉開在回龍城之前，還是拜訪了壹下各位重量級人物，爭取他們對於河東省建設高速公路的支持。
　　葉老爺子那裏是首肯了，楚老爺子那邊兒也打了招呼，江城同誌不大管這些具體的事情，雲總理最近身體不好，住進了醫院，主事之人是身為副總理的洪正同誌。
　　因此葉開就聯系洪正同誌，要跟他見面，說壹說這件事情。
　　“高速公路嘛，這事兒我聽說過壹點兒。”洪副總理立刻就答道，不過也表示了質疑，“妳們河東省在這個問題上也沒有達成壹致嘛，而且交通部方面也有不同的聲音，為什麽不按照正常渠道來準備，非要找我說情呢？”
　　洪正同誌壹向是鐵面人物，最不待見的就是沒有什麽能力，卻喜歡四處說情的幹部，因此葉開壹說這事兒，他就不大高興了，要不是對方是葉開，早就把電話給撂了。
　　“這事兒是有內情的，交通部卡住項目方案，不是因為做得不好，而是因為報價太低了。”葉開倒是很直接地點出了問題的原因。
　　洪正同誌聽了之後，半天沒有吭氣兒，良久才說了壹句，“知道了。”
　　等到洪正同誌掛了電話之後，葉開還能夠感覺到他的那句話中，所蘊含的怒氣。
　　作為壹個品格高尚的老同誌，洪正同誌有自己的政治理念，他是想要在自己的任期內，將工作做好的，可是有的時候阻力實在是太大，事與願違，妳即使在上面三令五申，底下的人照樣是陽奉陰違。
　　“這種事情，應該是妳們省裏領導出面，怎麽偏偏是妳打電話給洪正同誌？”楚大小姐為葉開設宴踐行，是在壹旁聽著他打電話的，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問道。
　　“如果是嶽山書記跟洪正同誌匯報工作的話，有些話是不方便說出來的，但是我就沒有什麽顧忌了，交通部那邊兒，我只認識常務副部長曹秋明的兒子曹劍飛，其他人壹概不知，所以私下裏面講壹講他們的壞話，也沒有什麽。”葉開表示道。
　　“這幾年交通部的油水可是不少，各地的路橋建設紛紛上馬，雖然多數都是地方籌款，但是項目審批方面，哪壹樣兒也離不了交通部的支持。”楚靜萱說道，“其實，洪正同誌也未必就能夠壓得住交通部，畢竟他還沒有把頭上的那個副字給去掉。”
　　“這也是體制弊端。”葉開有些感慨地表示道，“缺乏群眾有效監督和制約的權力，肯定會演化成為腐敗。洪正同誌盡管在主抓這事兒，可是也沒有多大的脾氣。就像當年的王安石，推行新法，政策壹到了下面就變樣兒，反倒是成了地方官吏魚肉百姓的借口。”
　　改革這兩字，並非是現代人的專利，只不過當年叫變法。
　　事實上，壹個成熟的王朝，如果順順當當地延續了上百年，那就幾乎壹定會出問題，因為歷代王朝實行的政治制度，即中央集權的帝國制度，其合理性是建立在生產力水平不高，社會成員普遍貧窮落後的基礎之上的。
　　正因為普遍貧窮落後，這才不但需要壹個統壹的國家，而且需要壹個至高無上的權力實體（朝廷）或權力象征（皇帝）。壹旦富裕起來（不貧窮），強盛起來（不落後），或貧富拉開差距（貧窮落後不普遍），王朝發展成超級大帝國（突破規模），麻煩也就接踵而至。
　　與此相反，行政的效率則越來越低，國家的活力也越來越少。
　　因為承平日久，憂患全無，朝野上下，慵懶疲軟，得過且過，不思進取。
　　宋神宗熙寧年間的情況便是如此，五個宰相副宰相，除王安石生氣勃勃外，曾公亮老氣橫秋，富弼稱病求退，因此每到王朝的鼎盛時期，動亂的烽煙便已悄然升起，帝國的喪鐘也已悄然響起，只是大家看不見也聽不見。
　　他們看見聽見的，是形勢大好，是歌舞升平，但等到麻煩壹來，就後悔莫及了。
　　大唐便是這樣垮掉的，宋神宗顯然不願意看到這種結局。
　　王安石是壹個動機至上主義者，在他看來，只要有壹個好的動機，並堅持不懈，就壹定會有壹個好的效果。有此信念，他理直氣壯，信心百倍，無所畏懼。
　　在他看來，就連士大夫的意見，也都是可以不予理睬的，什麽民意民心之類，就更加無足掛齒！即便民眾的利益受到壹些損失，那也只是改革的成本，這些成本是必須付出的，因此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司馬光他們原本也是改革派，只不過和王安石相比，他們更看重效果而已。
　　實際上北宋時期的舊黨和晚清時期的保守派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後者是真正的腐朽愚昧，前者卻是明白人。
　　正因為是明白人，就不能只圖壹時痛快，不考慮實際效果。
　　可以肯定的說，對於帝國和王朝的弊病，司馬光比王安石看得更清楚，更透徹。這是他主張漸進式改革的原因所在。
　　不要以為變法就好。有好的變法，有不好的變法，前者催生國富民強，後者導致國破家亡，而壹種改革究竟是好是壞，也不能看動機，只能看效果。
　　然而王安石變法的效果實在是不佳，甚至與他的初衷背道而馳。
　　新法的本意，是民富國強，結果卻是惹得民怨沸騰，最後成了腐敗者聚斂財富的盛宴。
　　“推進改革自然是唯壹正確的做法，但是如果太激進的話，就會引發很多社會問題。”葉開對楚靜萱說道，“我在遼東的時候，就遇到過很多這樣的問題，國企改制的方式很多，為什麽我們看到的情況都驚人的相似？壹家原本贏利能力很好的企業，突然在短期內巨虧破產，然後搖身壹變成為私人的企業，卻又神奇地起死回生，難道這真的是因為體制不同所造成的結果？改變壹下體制就能夠立竿見影了？這顯然是很荒謬的。”
　　“事實上，每壹次改革都是利益的再分配。”見楚靜萱聽得入神，葉開說道，“只不過，這個過程有所不同，有的時候幹凈壹些，有的時候則相對來說要比較骯臟壹些。”
　　“英國的工業革命也是這樣子嘛。”楚靜萱說道，“不過妳說這些話也是沒用，妳又不是總理，就算妳當上了總理，不是照樣得為手底下這幫子官員們頭疼嗎？”
　　“這倒是真的。”葉開笑了起來，“如果有的選擇，總理這個位子應該是最後的選擇了。”
　　“妳千萬不能幹總理。”楚靜萱想了想就說道，“太忙太累了，我可不求妳流芳百世什麽的，真要到了那個份兒上，怕是連見妳壹面都難。黨委這塊兒的職務，還是可以考慮壹下的。”
　　“說得我好像真有那個命壹樣，多少年之後的事情了……”葉開笑道。
　　楚靜萱想壹想，頓時也笑了。
　　如今的葉開才二十歲，就算是有這種機會，怎麽著也要放到三十年之後了，何必操心那麽久之後的事情？
　　“還有妳自己，以後出入都要帶上保鏢，最近社會閑雜人員越來越多了，安保上面有必要提高壹些。”葉開鄭重表示道，“而且，妳跟那些人單獨見面什麽的，妳覺得我會放心嗎？”
　　“妳吃醋了啊？”楚靜萱呵呵笑了起來，顯然心情很愉快。
　　“廢話，老婆跟別的男人壹塊兒吃飯，妳說哪個男人不會吃醋？”葉開哼道。
　　“好啦，以後我出入都帶上秘書和保鏢就是了。”楚靜萱笑著拉著葉開的手臂，搖了搖道。
　　兩個人進了候機大廳，又說了壹會兒話，楚靜萱才依依不舍地將葉開送進去，過了壹會兒，目送著葉開所乘坐的飛機升上了天空，呼嘯而去。
　　葉開坐的是頭等艙，這項業務在國內的航空公司才推行開沒有多久。
　　他壹上了飛機，就躺在那裏閉著眼睛養神，這壹次在京城過年，耽擱的時間可是夠久，前前後後差不多快有壹個月了。
　　也幸好是紀委的工作本身就沒有那麽緊張，很多事情他只需要拿個大方向就可以，具體的事情自然有底下的屬下們去承辦。
　　至於說嶽山書記交代的事情，軍方礦產項目的所有權問題，已經跟二老爺子達成了初步意向，葉開算是功成身退，至於說高速公路的事情，他既然要把葉開任命為項目組的副組長，那麽葉開肯定是要承擔壹部分責任的，否則也不可能坐享其成。
　　對於很多官員們而言，這本身就是壹個鍍金的項目，能夠掛名就不錯了，至於說參與其中的話，妳壹個什麽都不懂的年輕人，知道這裏面的貓膩有多大嗎？
　　正經他要全力操持的事情，卻是關於顧兵和烏德勤等人搞出來的市鋼廠腐敗案，如今這個案子已經牽涉到了市鋼廠的好幾位重要管理層，而顧兵此時也已經出逃海外，這個案子是不能再拖了。
　　想到要同河東省的地頭蛇顧城副書記正面相遇，葉開的心中還是比較慎重的，這些人之所以能夠成為地頭蛇，就是他們的勢力夠大，若不能全力以赴，還真有些風險。
　　他正閉著眼睛養神，就覺得飛機有些震動起來，左右搖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