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壹章 宅心仁厚史高治（下）

　　戰鬥隨著南軍停止進攻而終止了。短短的壹次攻擊中，就有數十人被打死，還有數十人受傷而倒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不斷地發出哀號。尤其是那些沖過了以壹道鐵絲網，卻被地雷炸翻在地的士兵們，他們現在無法再翻過鐵絲網逃回來，只能捂著被炸傷的腳，高聲的哀號著。
　　“派出軍使，要求他們遵守前面的約定，給俘虜和傷員以符合人道主義的待遇。”傑克遜說。
　　“不用了，他們已經在行動了。傑克遜，妳看那邊！”皮埃爾·博雷加德將軍放下手裏的望遠鏡，用右手指著對面，“妳看，白底紅十字旗幟。”
　　傑克遜向著那邊望過去，這時候，剛才戰鬥中因為不斷地射擊造成的戰場迷霧已經開始消散了，壹張白底紅十字的旗幟從正在散去的迷霧中壹下子躍然而出。在面旗幟後面，壹群身穿著白色的醫務人員服裝的人正小心翼翼的跟在壹些穿著軍裝，袖子上卻帶著壹個白底紅十字標誌的士兵身後，走進了那片綠草覆蓋的，看起來和平寧靜，但卻埋滿了地雷的危機四伏的土地。他們彎彎曲曲的行進著，小心的靠近了那些正在哀號的傷兵，將他們擡上擔架，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將他們擡回去。
　　傑克遜在望遠鏡了看到，有壹個傷兵跌倒在靠近鐵絲網的壹個角落裏，幾個帶著紅十字標誌的士兵在距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其中壹個士兵拿著壹把多用途工兵鏟小心的蹲下去，不知道在忙碌些什麽，過了好壹會兒，傑克遜看到那個是士兵用雙手抖抖的從地下取出了壹個小小的小鐵盒子，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旁邊。接著他又上前壹步，再次蹲下去，又忙碌了起來……
　　花了差不多壹個小時，北軍那邊的那些帶著紅十字袖標的人，將在鐵絲網以內的雷區裏的那些傷兵全都擡了出去，同時還將那些已經死去了的士兵的屍體也擡了出去。至於鐵絲網外面的傷兵和死者，則是在南軍撤退的時候，就已經大部分被自己人帶回去了。那些沒有來得及帶走的，也被北軍那邊的人擡了回去。
　　既然試探性的攻擊失敗，南部聯盟的軍隊也就打算後撤了。在他們對面的聯邦軍隊剛剛經歷了壹場大敗，也沒有什麽膽子出來追擊什麽的。到了下午兩點鐘左右，傑克遜的部隊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了。北軍的軍使卻又壹次出現在他們的營地前。
　　“卡特上尉，妳這次來又有什麽事情？”雖然剛剛進攻受挫，但是傑克遜將軍依舊保持了很好的風度。
　　“將軍，您知道，在上次戰役中，我們的傷兵太多了，所以現在我們的醫療救護力量非常有限，雖然我們已經給貴軍的傷員做了壹些禁忌的處理，但是，說實話，因為條件的限制，我們現在恐怕很難給所有的傷員最好的治療。另外，貴軍還有壹些戰死者的遺體也在我們這裏。我們希望能夠將這些傷員以及那些戰死者的遺體轉交給妳們。另外，在上次戰役中，我軍也有壹些人員被俘，如果可以，我們也希望能夠用貴軍的戰俘交換回數目相當的我軍戰俘。這裏是我們您是統計的貴軍戰死及受傷被俘的人員的臨時統計的名單，請您過目。”卡特回答說。
　　這個要求實在是很難拒絕。傑克遜將軍想了想，說：“我同意這個建議。貴方打算在什麽時間，在哪裏進行這樣的交換呢？”
　　“就在壹個小時之後，在我們兩軍交戰的陣地前面，靠近貴軍壹點的地方。您認為可以嗎？”卡特壹邊想著史高治預先給他的交代，壹邊說，“我軍的人員大約五十名，他們將不攜帶任何武器，並打出白底紅十字旗幟，同時在臂部帶有白底紅十字袖標作為標誌。”
　　“我軍也會派出相應的人員，將數量相當的貴方戰俘交給妳們。”傑克遜說，“請代我向貴方的指揮官表示敬意，貴軍無論是戰鬥力，還是在戰後表現出的騎士風度都令人心折，真可惜我們竟然是敵人。”
　　卡特立刻想起了在此前演練這個場景的時候，史高治對他的交代，立刻立正回答說：“麥克唐納先生和加德納將軍也讓我向您致意，他們說，等戰爭結束，美國重新統壹之後，我們又將是兄弟。”
　　“戰爭結束，重新統壹，麥克唐納先生和加德納將軍對戰爭的前景很樂觀嗎？嗯，上尉，妳可以回去復命了。我們會依照約定，像壹個騎士那樣履行我們的諾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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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個小時後，就在剛剛的戰場前，傑克遜親在帶著南軍的五十名士兵，帶著四十二名被軍俘虜來到了交換地點。他看到壹群無武裝的北軍士兵以及壹些醫護人員正將壹個個的擔架依次放在柔軟而平坦的綠草地上。左邊的壹批都是已經戰死了的士兵，他們臉上的血汙都被細細的擦去了，軍服上雖然還有被子彈打穿的孔洞，以及鮮血染汙的痕跡，但這些軍裝至少也已經被整理得很整齊，這些戰死者靜靜的躺在那裏，如果僅僅只看他們安詳的面部，甚至會讓人產生，這些小夥子只是睡著了而已的錯覺。
　　在每壹具南軍士兵的遺體身邊，都放著壹個小布袋子，布袋子上面用別針別著壹張小紙片，上面標明著在這個布袋子裏裝著的屬於這位戰士的壹些私人物品的清單。
　　而在另壹邊，則是四十名南軍的傷員。他們大部分都是被地雷炸傷的，所以他們的某壹只腳上都會綁著厚厚的繃帶，有些繃帶還帶著血漬。不過大多數的士兵的情緒倒還穩定，並沒有大聲的哀號。傑克遜明白這壹定是北軍給他們服用了海洛因的結果，對於北軍方面的體貼，傑克遜感到非常的感激。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有壹個很熟悉的身影，正穿著壹件白大褂，蹲在壹個南軍的傷兵身邊，和他講話。
　　“那不是麥克唐納先生嗎？”傑克遜驚疑的睜大了眼睛。他知道，作為壹位天才的化學家，史高治·麥克唐納已經是壹位千萬富翁了。而且大家普遍認為，他的資產過億，乃是遲早的事情。像這樣壹位大富豪，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傑克遜趕緊走了過去，當他走過去的時候，他正聽到那個傷病在對史高治說：“醫生，我的腿真的永遠好不了了嗎？噢，上帝呀！那我還不如死了的好呢！”
　　“啊，朋友，我不想騙妳，那個地雷的威力並不大，但是在現代的醫療水平下，除非出現奇跡，否則您壹輩子是再也離不開雙拐了。可是朋友，無論如何，活著總是比死了強的。我們不能那麽自私，不能只想著自己的痛苦，不能只為自己活著，我們是為了那些愛我們和我們愛的人活著的。想想妳的媽媽吧！妳猜她是願意看著妳杵著雙拐回去呢，還是願意看著妳躺在壹個小盒子裏回去？不要再說傻話了，生活中總是充滿了痛苦，但這痛苦乃是神的安排，我們除了忍受和堅持，還能幹什麽呢？”
　　忙於給那個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南軍士兵灌心靈雞湯的史高治似乎壹點都沒有為自己制造了斷掌地雷這樣不人道的武器而羞愧，反而還隱隱的把它當成有良知的表現了。也許是表演得太過賣力，他好像並沒有註意到傑克遜的到來。
　　“麥克唐納先生，您說得太對了！”傑克遜贊嘆的說，同時他也在那個士兵面前蹲了下來，微笑著對他說：“羅比，不要瞎想，妳的爸爸媽媽還有妳的弟弟都等著妳回去呢。而且壹個人只要智力還健全，壹樣能有所成就的，妳讀過不少書，這樣的例子不需要我來給妳舉對吧。”
　　“謝謝您，長官！謝謝您，醫生！我不會再說傻話了，我要向您說得那樣，為所有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活著。謝謝您！”
　　傑克遜和史高治都朝著那個傷兵笑了笑，然後站了起來。
　　“麥克唐納先生，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您！”傑克遜向著史高治伸出手去，“您可是億萬富翁，居然會親自到這樣危險的地方。”
　　“您不也壹樣在這裏嗎？”史高治笑瞇瞇的壹邊和傑克遜握手，壹邊回答說，“我只是以哦個平民，而您可是壹位將軍。再說，無論有沒有錢，在上帝的面前都是平等的，都壹樣要盡到自己的責任。我是‘救恩’醫院的院長，為傷員服務是我的責任。”
　　傑克遜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只是緊緊地握著史高治的手，最後說了壹句：“麥克唐納先生，看到您，我對人類的未來又充滿了希望。”
　　幾年後，當傑克遜將軍最終為南方戰死沙場之後，他的後人整理她的日記時看到，他在這壹天寫的日記中有這樣的壹句：“我今天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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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壹天的戰鬥中，南軍雖然受挫，但其實傷亡並不大，連死帶傷也不過壹百來人，比起北軍上次的失敗，完全就不是壹個級別的事情。但是在打敗之後，這場實際上無關緊要的勝利卻顯得格外的可貴。於是在報紙上，這小小的壹戰，卻被吹捧為有著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的重大意義。
　　更何況這壹戰不僅僅在現實的戰場上獲得了勝利，更在精神的戰場上取得了偉大的勝利。由史高治·麥克唐納先生提出的，並由加德納將軍首先簽署的那份倡議，在很多媒體看來，簡直就是北方相對於南方，在精神上的勝利的象征。林肯總統高度評價了這份史高治從後世的日內瓦公約裏抄來的倡議，他表示這份倡議中表達出的偉大的人道主義精神就是美利堅的昭昭天命的體現，他不但是美國人民的夢想，也應該成為美國乃至世界的準則。甚至就連南方聯盟的戴維斯總統也表示，美利堅聯盟國認為這壹倡議體現了偉大的人道主義精神，在日後的自衛戰爭中，美利堅聯盟國將信守自己做出的承諾。
　　作為這壹倡議的提出者的史高治，當然也受到了壹致的贊揚，就連法國文豪雨果，也忍不住發文稱贊史高治為這個時代做出的貢獻。甚至在1862年，當他完成了他的鴻篇巨著《悲慘世界》之後，還宣稱他在塑造該書中的主角冉阿讓的時候，就想起了兩位有錢卻壹直善良的美國人商人，壹個是喬治·皮博迪，另壹個就是史高治·麥克唐納。
　　巨大的聲望，也是戰鬥的武器。在這樣的條件下，美利堅政府壹口氣將壹攬子的生意：包括步槍和火藥的采購，包括士兵的培訓，包括食品、藥品，壹股腦的包給了史高治，居然也沒有人跳出來反對，甚至，絕大多數的人都覺得理所應該：不將這樣重要的，關系到國家生死存亡的事情不交給壹貫有良心的史高治，難道還要交給那些完全壹點良心都沒有的家夥嗎？